第一卷 伞下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伤人者伤人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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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许久,丛刃笑了笑,站了起来,看向剑宗里面问道:“丛心呢?”

    胡芦摇了摇头,说道:“很久没有跑出来过了,可能是在树屋上睡觉吧,师父您要找她吗?”

    丛刃摇了摇头,从胡芦怀里抽出了那柄方寸,说道:“不找,你去玩吧。”

    胡芦看着丛刃的这个动作,不知道什么意思。

    “不需要再守着剑了?”

    胡芦问道。

    丛刃握着剑,缓缓说道:“不需要了。”

    胡芦却是有种失落的感觉,转身走回门房里,取回了自己的剑,背在身后,看着丛刃说道:“师父是还要去哪里吗?我陪您去吧。”

    丛刃轻笑着看着这个最小的弟子,说道:“不用了,我去一趟磨剑崖便回来。”

    胡芦小声的说道:“但是万一有人欺负你怎么办?”

    丛刃轻声笑着,说道:“大概目前人间还没有人敢这样做。”

    入道境的小少年胡芦歪头看了丛刃许久,这才缓缓说道:“那好吧。”

    丛刃摸了摸胡芦的脑壳,说道:“去吧,去打会牌,要不去帮下你师兄们的忙。”

    胡芦这才想起来南衣城现而今的情况,看着丛刃说道:“师父你不管外面的事吗?”

    丛刃带着自己的方寸向着城南而去,平静地说道:“人间剑宗以后终归是你们的。”

    胡芦站在那里,歪着头想着这句话,觉得有些无比合理。

    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对。

    只是胡芦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到是哪里不对,抬头丛刃的身影已经在长街上走远了。

    只是心口的那柄剑看起来格外招摇显眼。

    也不知道师父是怎么做到的。

    胡芦静静地想着。

    想了许久,又觉得不对啊,去磨剑崖往南走干什么?

    胡芦心想,坏了,师父肯定已经伤到脑子了,连方向都分不清了。

    于是站起来便往那边追去。

    ......

    丛刃当然没有伤到脑子,只是要先去见一些人。

    所以当陈怀风在墓山好好地坐着的时候,便看到丛刃在山下不急不缓地爬着山走上来。

    “师父?”

    陈怀风没有想到会突然在这里看见丛刃。

    丛刃点了点头,停在了同归碑下,抬头静静的看着上面的那些名字。

    丛刃是当年同归碑立碑之时,少有的还在人间之人。

    是以纵使懒懒散散了千年,在看见上面诸多名字的时候,也是不免有了许多唏嘘。

    剑宗之人倒也还好,神河与秋水二人都是妖族,自然还在人间,只是那些很多年前的道门佛门之人,都已经淹没在岁月长河之中,甚至连道观都不在了。

    佛门自然已经消失在鹿鸣雪国之中,而当今人间最为知名的青天道,在当年其实也只是一个小道观而已。

    但这正是岁月推移的意义。

    一路走过去,看看不一样的人间。

    沿路旅程如歌蜕变?

    丛刃如是想着,目光又落在了最前方的那些名字之中。

    丛中笑。

    他的师父,人间剑宗前代宗主,世人总还有记得的。

    毕竟他算是人间少有的,拔出了磨剑崖上那柄剑的人。

    拔了剑,杀了人。

    于是被剑意碾碎了。

    那场发生在东海之外四十九万里的战斗,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

    丛刃目光平静地向下看去,而后停在了一个世人并不记得了的名字之上。

    勾芺。

    丛刃觉得自己或许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在南衣河边死去的人了。

    但平日里他从来不会去想很多年前的那些故事。

    因为许多故事,不止是对于那个人,哪怕是自己,也是无比黑暗绝望的岁月。

    于是打牌打牌。

    然后在剑宗园林一觉不起。

    丛刃没有再看下去,低下头,看着一旁安静的坐着的陈怀风,想了想说道:“你真的觉得胡芦适合做剑宗宗主?”

    陈怀风愣了愣,没有想到看起来一身惨淡的丛刃,在回来之后,却是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

    是以想了许久,陈怀风才开口说道:“我以为这是您的意思。”

    丛刃笑骂道:“你是不是忘了我当年也在你打牌的时候指指点点过了?”

    陈怀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但也开口说道:“我确实也想过,胡芦确实比较合适。”

    至于原因,陈怀风并没有说。

    毕竟总不好直接说,因为胡芦像师父您一样呆呆懒懒的模样吧。

    丛刃也没有问,只是笑了笑,说道:“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是他吧。”

    这倒给陈怀风整不会了,合着您老人家选定继承人便这样随意?

    丛刃似乎知道陈怀风在想什么一般,转过身去,背对着同归碑看着人间,缓缓说道:“虽然有些故事已经被说了千万遍了,但是还是值得说一说。”

    “什么故事?”

    “函谷观向剑圣请教的故事。”

    当年李二归天之后,剑圣青衣亦是下了高崖,在人间闲走一场,去过大漠中的函谷观一趟。

    彼时的观中老道人便问剑圣,函谷观下一代应该交给谁?

    青衣说你们不是已经选好了李缺一了吗?

    老道人又问,那李缺一之后呢?

    青衣笑着说道,李缺一之后是李缺一的事,问我做什么?

    丛刃想说的便是这个故事。

    陈怀风自然也听过这个传闻,只是不知真假而已,毕竟青衣时代,与他们已经隔了大半个修行的历史了。

    但陈怀风还是有些不解,说道:“我们又不是李缺一,未必能够看得那么透彻那么好。”

    丛刃轻声说道:“我已经替人间剑宗选择了千年的路,后面的路,自然要交给你们来选,是好是坏,并不重要,人啊,与其想着家世千秋万代,不如想着自己活个千万年,这样反倒更实在一点。”

    所以李缺一之后,函谷观再无观主,也再也没有在人间出现过。

    这或许便是当年青衣所说的,李缺一的事。

    往后如何,自然只与后人有关了。

    陈怀风也听出了话里不正常的意味。

    心中蓦然一惊,看着丛刃说道:“师父您这是在交代后事?”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丛刃在头上敲了一下。

    陈怀风捂着头,这个前段日子在南衣城里格外嚣张的养生师兄此时却是委委屈屈的想着。

    我都三十二了,您还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敲我的头,以后我娶不到媳妇怎么办?

    丛刃自然不管陈怀风在想着什么乱七八糟的,没好气的说道:“我只是告诉你们,你们也该自己走出来看看了。”

    陈怀风放下了手,愣了愣,说道:“所以以后人间剑宗与南衣城的事您不管了?”

    丛刃低头指着自己心口的那柄剑,平静地说道:“你知道这柄剑拔出来会怎么吗?”

    陈怀风摇了摇头。

    丛刃抬手画了个圈,缓缓说道:“以南衣城为中心,方圆百里,不会有活口留下。”

    陈怀风怔在了那里。

    丛刃静静地看着人间,轻声说道:“修行修行,修得越高,自然便是越孤独的,你总想着去人间看看,掺和掺和那些闲事,是很理想化的想法。你看一眼,人间便会慌张一眼,所以我已经有很多年不去看了。”

    “人们总觉得,像我这样的人间大修,应当是极为自由的,其实相反,这片人间哺乳了我们,我们便不能只顾着自己去走。走得很高很高啊,其实是一件很不自由的事情。”

    丛刃说着,轻声笑了起来。

    “我以前也不能理解为什么青衣师祖上了崖,宁愿看着东海,也不愿看一眼人间。那时还总以为是人间大修往往无情。”

    “但后来才知道,到了那种境界,有情无情,其实都不重要了。当你手中剑出鞘便有可能将人间带往不可预知的深渊的时候,时间一久,你甚至都会忘了怎样出剑。”

    陈怀风沉默了很久,开口轻声说道:“但是青衣师祖最后还是出了一剑。”

    只不过不是对着人间,而是对着天上。

    二人一齐抬头看天。

    从刃笑了笑,低头看着自己的心口的那柄剑,说道:“我最后自然也会出剑。”

    “有人想要让我们这样的人出剑——大泽里的故事没有那么简单。”

    丛刃轻声说着,拍了拍陈怀风的肩膀。

    “看仔细一点,也许可以帮帮你老无所依的师父。”

    “......”

    如果不是眼前这人是自己的师父,陈怀风早就握着剑砸过去了。

    丛刃最后看了一眼同归碑,转身向着墓山下走去。

    “南衣城大阵是什么?”

    陈怀风最后想起来了这个问题,看着丛刃的背影问道。

    丛刃没有回答,只是在大片的墓碑旁站了很久,而后说道:“你还记得青牛五千言第三十一章吗?”

    陈怀风沉默了很久,向着丛刃行了一礼,轻声说道:“我知道了,师父。”

    这句话自然不是答案。

    青牛五千言第三十一章是——夫佳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夫乐杀人者,则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居右,言以丧礼处之。杀人之众,以哀悲泣之。战胜,以丧礼处之。

    所以丛刃并没有告诉陈怀风那是什么东西。

    但这正是他的用意所在。

    天下万般兵刃。

    自然不是过往伤人最深。

    而是乐伤人者伤人最深。

    是以非不得已而用之。

    因为不知道那是什么,世人在使用的时候就会战战兢兢,克制自我。

    而不至于使其沦为屠杀之器。

    所以陈怀风也好,世人也好,最好永远都不要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才能克制一切非有的欲望。

    ......

    小少年胡芦一路向南追去,并没有追上丛刃,反倒是在河边看见了在那里坐着发呆的南岛。

    “你看见我师父了吗?”

    小胡芦气喘吁吁的看着南岛问道。

    南岛回过头来,才发胡芦怀里抱着的已经变成了他自己的剑。

    南岛本想说没看见,突然想起了当初这小子刁难自己的事,晃悠着手里的酒壶,笑嘻嘻的说道:“你会喝酒吗?”

    小少年胡芦愣了一愣,下意识的说道:“不会。”

    南岛从护栏上跳了下来,嘿嘿一笑,说道:“不会啊,那我不告诉你。”

    胡芦总觉着这一对话怎么这么耳熟,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家伙,这不正是当时自己的说的那些话的改编吗?

    胡芦本想愤怒的说你这是可耻的剽窃。

    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看着南岛很是诚恳的说道:“我现在可以学一下。”

    南岛本想把酒壶递给胡芦,但是转头一想,这他妈人间剑宗的弟子,要是被自己带着学会了喝酒,鬼知道以后丛刃会不会找自己算账。

    于是自顾自的喝着酒,从一旁走了过去,说道:“算了,不过我确实没看见。”

    胡芦没有再说什么,继续向着城南而去。

    南岛看着胡芦的背影,却突然想起来,胡芦刚刚说的要找谁?

    丛刃?

    丛刃回来了?

    南岛愣了一愣,跟了上去,看着胡芦说道:“你怎么知道丛刃宗主回来了?”

    胡芦看白痴一样看着南岛,指了指自己手里的剑,说道:“我师父没回来,谁敢拿剑走人?”

    “.......”南岛一想也对,又看着胡芦说道,“那你不是已经知道他回来了吗?还找啥?”

    “师父他好像被人揍了,脑子有点不好使,说要去磨剑崖,结果往南走了。”

    胡芦气喘吁吁的说着,然后又向前跑了去。

    南岛站在那里用酒壶蹭着头。

    谁把丛刃脑子打坏了?

    难道是天下三剑之一的神河?

    应该也只有他们这些人能够打坏丛刃的脑子吧。

    南岛又坐回了河边胡思乱想着。

    鼠鼠的小舟缓缓靠了过来,看着一脸沉思的南岛,好奇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南岛歪着头,有些迟疑的说道:“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什么?”

    南岛犹豫了很久,说道:“我听胡芦说丛刃宗主的脑袋好像被打得不正常了,可能已经神志不清了,胡芦现在正在满大街的找人呢!”

    “?”鼠鼠睁大了眼睛,看着南岛说道,“你没开玩笑吧。”

    “我也不知道啊,是他们剑宗的人自己说的,我觉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可能就是神河干的。”

    鼠鼠震惊的站在舟头。

    “那咋办?”

    南岛摊了摊手,说道:“我不道啊。”

    ......

    大约半个时辰后。

    整个南衣城的人都知道丛刃和神河打起来了,被打坏了脑袋,大概已经不行了,剑宗的人正在哭天喊地要死要活。

    这个最终版本是丛刃自己听见的。

    他人才刚刚走进南静坊。

    便听见外面有人小声的议论着。

    丛刃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心想莫非我脑子真的被打坏了,已经不行了,先前的一切都只是临死前的幻觉?

    丛刃带着满脑子问号走进了悬薜院中。

    胡芦怀疑地看着丛刃。

    师徒二人大眼瞪小眼地坐在那里。

    小胡芦这才放下心来,愁眉苦脸地看着丛刃心口的剑,不解的问道:“这是谁干的?”

    丛刃自然不会说太多,只是笑着说道:“不知道,但是问题不大。”

    “哦。”胡芦说着,又想起了什么,看向丛刃说道,“师父你这次回来是要做什么吗?”

    “还有,不要瞎猜,我当时让你打红中,真的只是因为那种情况需要打红中而已。”

    胡芦睁大了眼睛,想了很久,说道:“可是打了红中之后我就输了啊!”

    丛刃面不改色地说道:“那是因为你牌技太差了。”

    但是没有人回应,胡芦等了好一会,才睁开眼睛,却是惊喜地发现了一个白衣的身影。

    “师父!您回来啦!”

    胡芦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愣了下来。

    丛刃懒懒地坐在台阶上,说道:“没有,只是回来看看你们有没有被人打得屁滚尿流。”

    “......”

    胡芦抹了抹眼睛,放下手来看着丛刃说道:“真的?”

    丛刃低头看着心口的剑,说道:“当然是真的。”

    睡着睡着,胡芦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感觉有人在旁边坐了下来。

    胡芦还以为是张小鱼他们回来,眼睛都没有睁开,迷迷糊糊地说道:“师兄你们回来啦?”

    此话一出,便是丛刃都愣了许久,坐在台阶上怔怔地看着小少年胡芦,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了?”

    胡芦泪眼模糊地说道:“不是您之前要我打了一张红中吗?怀风师兄说这是要我当宗主的意思......师父你可千万不能死啊,小鱼师兄他们都看不住剑宗,我又怎么看得住。”

    “.......”丛刃默然无语,良久,抬手摸了摸小少年胡芦的脑壳,说道,“死不了,只是有点麻烦而已。”

    丛刃虽然是笑眯眯的坐在那里,但是心口却插了一把剑。

    胡芦愣了许久,抬头看着丛刃带着哭腔说道:“呜呜呜,难怪怀风师兄说师父您要我来当宗主了,您是不是出去的时候就算到了自己快要死了?”

    小少年胡芦在剑宗门口台阶上抱着剑睡着。

    虽然已经天亮了许久了,但是因为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经常性地睡不好,所以胡芦现在白天也醒得越来越晚。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几日师兄们都出去了,没人在门口打牌搅他清梦了,所以便懒得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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