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林夕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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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你可知我为何今天没有坐?”

    严令说话,一向狂傲中带着自信。因为以他的权势地位,完全有狂傲的资本。

    “抱歉,关于这点我丝毫不关心。”苏状冷漠地道:“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我苏状都会放在心上的。”

    这下当众打脸,严令再无法装作没听到。他面色微微一变,质问苏状道:“苏状苏大侠,你这话什么意思?!”

    苏状却是冷哼一声,朝身旁的洛芙蓉道:“洛姑娘,咱们走。”说完,他就率先转身,要带着洛芙蓉一起离开。

    洛芙蓉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既然她是跟着苏状来的,现在苏状要走,她自然也该跟着走。

    “且慢,苏大侠!”

    本来还气定神闲坐在那自饮自酌的严令,见苏状一言不合要走,急忙站了起来,开口叫住了拔脚欲走的苏状。

    现场氛围十分糟糕,严令为了缓和一下气氛,转移话题道:“苏状,你还没有跟我介绍一下,你旁边这位美若天仙的姑娘是谁?”

    严令的及时阻止让苏状停下了脚步,但尽管如此,苏状还是没给他好脸色,仍然冷冷地回答道:“她是我的朋友。”

    既然苏状介绍了,洛芙蓉也就顺势向严令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严令哦的应了一声,他其实之所以会问,就是为了缓和气氛。但苏状的回答十分简短,显然他对严令仍然戒心很重。

    在这场与苏状的语言交锋中,严令率先沉不住气了。苏状可以等,但他严令可等不得,毕竟他已经在这客栈等了苏状一整天了,就为了那件事。

    严令道:“苏状苏老弟,我也就开门见山,不拐弯抹角了,把藏锋交给我。”

    “如果我不给呢?”

    “你不会不给的——就算你不把我严令当朋友,你也该把慕容公子当朋友。江湖中人都知道,苏状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这样的你哪会为难自己人?”严令好整以暇,丝毫不慌,以他对苏状的了解,他不相信苏状会不给他藏锋。

    “原来你还把我当朋友——哼!真把我当朋友的话,那你把藏锋交给我的时候,可曾告诉我,我会遭到十三波杀手的追杀!”

    原来如此,这藏锋是一件宝物,但它也遭到了一群杀手的惦记,为苏状带来杀身之祸。

    受到昔日好友的斥责,严令却丝毫没有该有的尴尬。他两只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了出来。

    严令道:“苏状,这正是因为我对你能力信任啊,我知道这世上唯有你苏状,才有能力躲过影卫的追杀。”

    “哦?那照你这么说,当我一次次死里逃生,一次次看着自己身上愈发增多的伤口的时候,我还应该感谢你喽?”

    洛芙蓉在一旁听着,心里蛮不是滋味。

    没想到自己跟着苏状一来,就看到了苏状与朋友反目。但在这事上,她无条件支持苏状。不仅因为苏状是受骗的一方,更是因为,自从黑风寨后,她就对这替他出头的少年很是感激。

    她很想为苏状做点什么,但她也明白,眼下自己又什么也无法为他做到,只能在一旁默默地当个看客。

    严令见苏状不买他的账,又开口交涉道:“苏状,只要你把藏锋交出来,你我之间的事就一笔勾销。你可别忘了,我当初还救过你的命——就算你恨我给你带来杀手追杀,我怎么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一命还一命,很公平。”

    苏状忽然笑了,他端起桌子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严大公子,我苏状可不是傻瓜。”

    “恐怕我将藏锋一交出来,你埋伏的那些藏在人群中的高手,立即会对我出手,杀人灭口吧。”

    听到这话,严令面色一震:“这……你都知道了?!”

    “那坐在客栈左边小窗旁边,竭力掩饰自己鼓起的太阳穴的,是行如风,站如松的内家宗师李赫吧。”

    “大厅中间,假装在那打情骂俏的情侣,是夺命鸳鸯张柳柳夫妇吧。”

    “二楼最南边的那个道姑,是见钱眼开一枚师太吧……”

    随着苏状一一识破那些伪装成普通客人的武林高手,严令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难看。

    苏状毫不客气的对他说道:“你利用完我后就想把我除掉,算我眼瞎,看错了人。说真的,要不是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苏状现在已经要你血溅三尺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苏状再不正眼瞧他。他们之间已经算是恩断义绝了,于情于义,苏状都已经尽心尽力了。他只是心寒,不想多年交情竟然敌不过一个藏锋。

    在这场与严令的对峙中,他胜了,胜得彻彻底底。论情义,是他胜了。论是非,也是他胜了。

    严令的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凶光。既然已被人揭穿,他索性也就露出本来面目,哈哈狂笑起来:“苏状,你不会以为今日你我之间,是你赢了吧?”

    “现在只要我严令一声令下,你和你这位朋友,铁定离不开这小小的客栈。”

    “你大可以试试。”苏状目光牢牢锁住这过河拆桥的卑鄙小人,右手也移到背上的剑柄上。只要眼前这人一有异动,他会毫不客气地拔剑出鞘,让他血溅当场:“现在你我之间距离这么近,我可以担保,在你那些手下动手之前,我的剑就已经划破你的喉咙了。”

    “哦?”严令根本不为所动,他气势一变,重重拍了下桌子,厉声暴喝道:“苏大侠,你已经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你不会还以为,你有能力制住本少爷吧?”

    随着严令这一下彻底翻脸,那些原本隐藏在人群中的武林高手也移动的信号,不再遮遮掩掩。他们纷纷亮出自己的兵器,剑拔弩张、杀气腾腾地朝苏状逼来。

    酒店中原本的普通食客,见到有人在这客栈动刀动枪,哪敢在此多停留,急忙收拾行李逃得一干二净。

    很快,这原本热热闹闹的林夕客栈,只剩下躲入楼上客房的店家与苏状等人。

    严令的翻脸让苏状眉头一皱——他这样精明的人既然已经翻脸,必然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苏状隐隐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腹中一痛——不好!

    他迅速运气于丹田,运转功力内视。片刻后,他脸色一沉,这阴险小人的卑鄙手段让他不由脱口出声:“九转牵机!”

    “不错。”严令露出计谋得逞的奸笑:“你千防万防,但终究还是没有防住刚刚喝下的那一杯酒。在明知道我要取你命的情况下还下喝我的酒,苏状,我是该说你愚蠢呢,还是该说你天真呢?”

    这人无耻的手段让洛芙蓉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来到严令身前,对他斥责道:“亏你还是苏公子的朋友,竟然用下毒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朋友……姓严的,你要是但凡还有一点良心,就请你交出解药,放过苏公子。”

    此刻客栈里全都是严令的人手,而唯一有战斗力的苏状已经中了毒,严令觉得自己已经是胜券在握。

    看到洛芙蓉为苏状出头,他露出了猫捉老鼠的玩味笑容:“良心?哼!美人,你是在说笑吗?”

    “果然是什么人交什么朋友,苏状,你这位朋友和你还真是一样,不识时务!像你们这种人,永远只会成为胜利者成功之路上的垫脚石。”

    他一边贪婪地盯着洛芙蓉曼妙动人的身段,一边发出了不堪入耳的淫笑声:“小美人,别再执迷不悟了。现在这客栈里,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了。我已胜券在握,你不如乖乖地归顺我,侍奉我,从此当我严令的一个姬妾如何?”

    洛芙蓉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她胸膛因为情绪激动而剧烈起伏着:“真是下流!”

    啪的一下,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呵呵,有味道,我喜欢。”严令捂着脸,咂咂舌。被洛芙蓉这样一个美女当众掌掴,自诩风流的他感觉很没面子,不由得恼羞成怒——这个女人生的如此好看,却这么愚蠢地与自己作对,让他觉得可惜。

    他站起来来回踱着步子,开始了自己的演讲。他觉得自己有必要通过演讲来教育一下这不识时务的女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这种人会去相信仁义道德,仁义道德有用吗?本少爷是注定要成为人上人的人,注定在你们之上。因为我们境界不同,我比你更狠!”

    “本少爷知道摒弃那些弱小的,无用的同伴。因为这些弱者再利用完后,在你的成功之路上,只会成为你的绊脚石。”

    “而你呢,你看看你。明明这苏状已经成为我的板上鱼肉了,你还情愿和这失败者一起赴死,呵,女人啊,果然见识浅薄……”

    这恶人果然是脸皮比城墙厚,听他的话,根本对自己的行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苏状此刻已经脸色灰沉,他跌坐在客栈的长椅上,浑身微微颤抖着,头顶也冒出了白气——剧毒已经侵占了他的身体,此刻他正运起全身功力与体内的剧毒搏斗着。

    严令露出了属于胜利者的笑容,武功再高又如何?终究只会化为一具白骨。唯有我严令这样的人,才会一直走在成功路上。

    他觉得这场与昔日朋友的对决,是他胜了。

    就在他自鸣得意时,一直闭目运功抗毒的苏状忽然睁开眼睛,开口道:“严令,今天我去了黑风寨。”

    “哦?”严令嘲笑地看着苏状道:“这关我屁事!话说回来,中了九转牵机还能分出心神开口说话,你本事果然不小。”

    苏状并没有理会他的言语挑衅:“我将藏锋交给了一位住在黑风寨旁的朋友,而他见不到我,藏锋会如何,恐怕不用我说吧。”

    严令不由面色一变:“你这是在用藏锋威胁我?”

    “不错,你可以当成我在威胁你。”

    严令心思急动,脑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但最终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是他一向奉为金玉良言的话——斩草要除根。藏锋没了或许不关键,但是纵虎归山,恐怕会后悔一辈子。

    今日就算鱼死网破,也要杀了这条猛虎——苏状。

    苏状见他目露凶光,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一道银光一闪,在严令的众打手反应过来之前,黄金剑客背上的剑已然出鞘,锋利的宝剑直架在华服公子的脖子上。

    严令一惊:“你不是中了九转牵机的毒吗?怎会……”

    “区区小毒,已经被我运功逼出体外了。”

    锋利的宝剑架在脖子上,剑锋的森冷寒意紧贴着皮肤传到了喉咙上。严令顿时失去了往日的嚣张,面露哀求之色,恨不得马上跪下来:“有话好好说,苏大侠,我也是逼不得已,我手下那么多人,也是要吃饭的……”

    苏状冷哼一声:“叫你的那些手下快走。”

    剑在喉上,严令再也不敢耍任何花招。他向自己的手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全都退开。

    就这样,苏状挟持着严令,在严令手下的步步环伺下,带着洛芙蓉一同逃出了客栈。

    一路挟持着严令逃到路口,见时机成熟,苏状道:“看在对我有救命之恩的份上,这次就不取你的性命了。”

    说完,他运起功力,一掌拍在了严令的后背上。这人太过恶毒,就算不杀他,也得教训他一番。

    教训了这恶人之后,他牵起洛芙蓉的芊芊玉手道:“洛姑娘,我们走。”

    这是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手拉手,但洛芙蓉却没有任何抗拒,心里反而感觉甚是甜蜜。她轻轻点头,嗯的应了一声。

    于是两人就这样联袂而去,留下了被一掌拍飞的严令。

    早有手下赶过来,搀扶起了被一掌拍倒的严令,对他关切地问道:“少爷,你没事吧,这两人要不要追?”

    严令中了苏状一掌,受了内伤。他吐出了一口卡在喉咙的鲜血,望着苏状远去的背影,眼神带着一丝怨毒之色。

    他向来瑕疵必报,今日布好局,埋伏好人手,却没能除掉苏状。反而中了他一掌,已经让他感到受了奇耻大辱。

    但他却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先放他一马。他的剑,不是你们能比得过的。”

    他心中恨意难平:苏状!可恶!苏状!!……

    苏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带有一股明显的嘲讽味道,充满了明显的敌意。

    严令听出了他话中的语气不善,但他假装没有察觉,脸色如常道:“没错,我严令就是要坐在这客栈的最中央,最显眼的地方。”

    苏状在这林夕客栈已经连歇数日了,算是这客栈的熟客。而且他出手阔绰,这样豪爽的客人,店小二自然很难忘记。

    “这位爷,您总算回来了。您的一位朋友,已经等你多时了。”

    苏状顺着店小二手指的方向望去,在客栈的西南角,坐着一个身穿华服的贵公子——是他。

    苏状正好也有些私事,要和这个昔日好友当面聊一聊。于是他和洛芙蓉说了一声,两人一起朝严令所在的西南角走去。

    “知道吗,我不喜欢坐在角落里。”待苏状来到他面前,那贵公子严令开口道。

    “知道,你严大公子,无论到哪里,都想当主角。”

    一路上,他早就多次领教了洛芙蓉对他的杀伤力。只要自己一看向洛芙蓉,头脑就会变得又笨又呆,十分木讷——这完全不像往日的自己。

    于是他索性就不去看身边的这个女人。不去看她,自然就不会领略到她对自己的那份独特杀伤力。

    只是软玉温香在旁,却不得不忍住不看。这种完全凭定力与本性相抗争的行为,真是让苏状有点备受煎熬的感觉。

    这人名叫严令,如这店小二所说,他是苏状的好朋友——至少,他们曾经是好朋友。

    果然,该来的会来,要躲也躲不过。

    虽然地处偏僻,但林夕客栈里仍旧有不少客人——此时毕竟是中午饭点,作为一间档次不低的客栈,食客自然是不可能少的。

    刚一进入客栈,就有人迎了上来,却是这林夕客栈的店小二。

    “洛姑娘,请。”对于苏状来说,洛芙蓉毕竟远来是客。既然是他的客人,那他就要尽好作为主人的礼节。

    但他这礼节做的不太完美,因为他说这话的时候低头垂目,完全不敢看面前姑娘的眼睛。

    她所哀怨的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苏状和她说话,再也不敢看她了。

    她知道自己的美貌经常能引来无数狂蜂浪蝶觊觎的目光,所以她一直保持清高冷傲、凛然不可侵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因为她讨厌被那些充满着情欲的目光注视。

    但苏状的循规蹈矩,却让她产生了一种被忽视的感觉。

    洛芙蓉一脸哀怨地走进了林夕客栈。

    她之所以哀怨,倒不是对苏状在黑风寨里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的鲁莽行为不满。事实上,苏状自从做出这一冒犯行为之后,一路上再无其他失礼之处,表现得规规矩矩。

    林夕客栈也许不是这句州城最大的客栈,但它绝对是这座城市位置最偏僻的客栈了。

    苏状正是相中了这间客栈旁栽种的淡黄色的不知名小花——他并不关心那花叫什么名字,他只是单纯喜欢那不知名花的香气。

    穿过一从低矮的柳树林,面前挂着两个黄色油纸灯笼的房子就是林夕客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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