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采衣不甘心，愣是问了数人，唯有一人看到了刘之辉，说他一大早来了公堂，凳子还未坐热，不知怎么的就背上包回家去了。
岂有此理！
这才辰时，公堂事务众多不说，他倒好，不说二话，撂下担子，拍拍屁股回家了？
一回不打紧，可这都已经两回了。
杨万书同样疑惑：“他到底怎么回事，若真是家事繁多，为了养家糊口，怎么说也得克尽厥职，难不成他不想要饷银了？”
起初听闻杨万书所说，刘之辉家境贫寒，近来又娶妻生子，手头自然是紧些，华采衣就认为他失魂落魄的原因来源于此。便拿了些银饰给他，估摸着想他回头定会将银饰换做银两。可如今一看，刘之辉身上的问题并非是钱所致。
眨眼一日，日落西山，华采衣也没能见到刘之辉的身影。
更邪门的还在后头。
翌日，杨万书收到一封书信，打开一看，竟是刘之辉的字迹，上头写着他因老家有事，不得不辞别此地，一去便不回了，还望各位珍重，勿念。
杨万书看得瞠目结舌，好端端的，怎么就走了？
“这其中铁定有问题，”她道，“对了，你认得刘之辉家住址吗？”
他点头：“认得认得，我还去过几回。”
杨万书疑惑道：“可是，这信上不是写了吗，他已经回乡了，大人若去拜访，家中铁定没人呐。”
不急回答他的问题，她问道：“刘之辉家中有几口人？”
“应该是四口……我记得，他有一个上了七十的老母，年过古稀，腿脚不便，常年卧榻，平日离不开他的照顾……”杨万书一惊，“也对，他若真要返乡，必定带上他的老母一齐离开，可老人重病缠身，不宜奔波，况且天气炎热……”
华采衣对信上内容半信半疑，又肯定了杨万书的猜测，直到二人到达刘之辉的家，才彻底傻了眼，一看，人去楼空。
“这么看，他是真的回乡了？”
她疑虑未解，细细想来，道：“这月的饷银还未发放，他竟然连饷银都不要了。”
如此一来，怕是老家真的出了事，才如此不管不顾地回去了吧。
于是，往后几日，刘之辉再没传消息过来。
这么个人，好似真的永远离开了长安城。
公堂缺了师爷，临县的县长立马见缝插针，举荐了个人过来，据说是个进士，口才文笔皆佳，又会看人眼色，华采衣便提拔他为奏事师爷，替代了刘之辉的职务。
此人姓何，名吉楷，办事倒是利落，只不过……
“这税务上怎么多出了二十两？”她盯着月赋税，不明就里。
何吉楷笑道：“多余的银子，自然是大人您的，大人平日日不暇给，要好好犒劳。”
她惊愕一望，见他笑得灿烂，不禁心下一沉：“私自敛财，谁的主意？”
何吉楷愣然：“这……”不是一向如此吗？往日那些县长的钱谷，都是这么做的呀。
结果到了她这儿却行不通了。
何吉楷连连说道：“我这就下去处理，下回不会再犯了，大人。”
话虽这么说，心底对华采衣还是有了些不满。
各自不熟悉对方的处理方式，难免会有碰擦。
而华采衣对何吉楷不满的地方还不止一二点。
“今日派来的公文报告去哪儿了，我怎么找不着了？”
何吉楷回道：“那个，大人不用找啦，我已经起草了一份交由他人了。”
“什么？”她讶异，“你替我起草，那内容呢？也是你替我想的？”
他面带傲然点头：“是的，这些小事不用您去费心。”
虽说他写的一手好字，可整篇下来全然为清通之文，堆砌成山的修饰词，语言虽算上乘，可一眼看去，愣是抓不到一个重点。这类写法，让她怎么敢放心。
“你这不是越了矩么？师心自用是么？”
何吉楷被训得一头雾水，只好连连点头：“知错了。”心里却嘀咕，真是莫名其妙，按照以往，那些个县长皆会夸他文采斐然，巴不得每篇都让他执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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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生招待了大理寺信使，才放心将人给送走，只希望少卿大人不要怪罪。
等了一柱香，刘之辉仍是没有回来。
她沉思半晌，道：“罢了，无论有事没事，把公务做好就行，可千万别出了差错。”
话音刚落，差役跑了进来，焦急万分：“大人，出事了，大理寺又来人了！”
问清缘由，才知是那份奏事公文出了问题。
差役连忙应下，两步并作一步出了门。
等了一刻，差役独自回来了，摇头道：“大人，各处都找遍了，没有刘师爷的身影。”
华采衣扶着额头坐下，只好亲自执笔，重新起草了一份公文交了上去。
午后，华采衣正翻看案记，转而进来个人。
“大人，大理寺派人来了，说是要奏事公文。”
回想起来，两日前派刘之辉去起草公文报告了，这都两日了，怎么说也该完成了。于是派了个差役去拿，结果刘之辉人又不见下落，好在他将那份公文报告放在了桌案上。
华采衣翻开一看，乍一看确实没问题，可细看才知，前半篇起草完整，后文却一字未填，除去这些，前半篇的内容错乱一团，段落不齐，更要命的是，凑近一看，这纸上竟还有酒渍。
她将公文甩到一旁，道：“刘之辉人呢？快去把他给我找来！”
她听得不明所以：“背着人偷偷哭？难不成遇上了什么伤心事？”
“那家伙嘴巴可严了，我问了好几遍，他就是不肯说呀，哼，不说便不说，大人，甭理他了，说不准不是什么大事儿。”
刘之辉瞪了他一眼，宝贝似的捧着方盒走了。
原以为此事就此翻篇，只不过料想不到的是这只是个开头。
杨万书道：“他最近奇怪的很，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总瞅着诡异。”
“怎么个奇怪法？”
他沉吟道：“昨日审犯人时，刘之辉便没了身影，我去找时居然发现他躲在便所那儿，近一看，发现他跟个娘们儿似的抽抽噎噎，可吓坏我了，问他缘由，他又不说，真跟个娘们儿似的。”
她翻看一番，看到内容都起草完了，便交给了差役。
“这个刘之辉又跑去哪儿了？怎么总神出鬼没的，好在他把公文给整完了，不然我又没法向人交代。”
刘之辉踌躇片刻，见她执意让他收下，顿时铭感五内，一七尺男儿，竟眼眶湿润，背过身抹起了眼泪。
“多谢大人的好意，刘某实在是……”
杨万书见了鬼似的道：“你这又是怎么了，莫不是酒还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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