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书哎了一声，没等走远，又被华采衣给叫住。
“杨总捕头，你和刘师爷是我师傅多年的耳目股肱，你们二位也共事多年，听闻你们关系也不错，难道你不知道刘师爷是怎么了吗？”
杨万书思索半天，摇头：“刘之辉平日就是个闷葫芦，有事也习惯藏着掖着了，自然不会和我主动说起。”
听后，她点点头，猜测刘之辉恐怕真如自己所说缺少休息而已。
“啊，我想起来了，”杨万书突然说道，“前段时间，刘之辉娶了一房夫人，还是个大肚婆，前几日他还跟我说来着，说他夫人生了一大胖小子，那模样跟他自己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她若有所思：“又是娶妻又是生子的，虽是双喜临门，但也得忙惨了吧？”
“可不是吗，”他点头，“再说他家境向来贫寒，自然雇不起他人照顾，只好亲力亲为了。”
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又要照顾又要养家糊口，身上的担子恐怕是千斤重哪。
“再怎么说，这也是好事，不过他是何时成的亲？居然也不招呼我一声。”
杨万书笑道：“什么成亲呀，就他那家境，一个好好的仪式也没办成，简单了事了。”
“这可不行，”她道，“怎么说我也得塞些礼。”
这么想着，她便回了府。
翌日，华采衣捧着一个小方盒上堂来了。
杨万书瞧见，伸着脖子问道：“大人，这里头装着什么好东西？这个莫非就是你要送给刘之辉的吧？”
她也不藏着，直接打开了小盒子，里边装着些零碎银饰物，还有两卷布帛。
杨万书很是羡慕：“记得华知府在时，他也没这么走运呢。”
“等你成了亲，我也会送你些的。”
他窘迫地挠了挠头，这才闭上了嘴。
然而华采衣等了许久，不见刘之辉来，正奇怪着，才看到门外一人影晃荡着而来。
没等进门，杨万书捂住了口鼻，后退三尺：“好浓的酒气，刘之辉，你喝了多少壶酒啊？”
刘之辉面颊通红，脚步虚浮，手里还拿着一酒壶，每走一步，便身形一晃，最终扑通一声趴倒在桌案上，与华采衣来了个面对面。
华采衣吓得站起：“刘师爷，你怎么醉成这样？还有，醉成这样还来公堂，你是不是疯了？”
刘之辉顿时清醒了些，晃着脑袋左顾右看，半晌才喃喃道：“我怎么来这儿了呢，我怎么来这儿了呢？”
怕出事，几个差役赶紧扶着刘之辉下去了。
一顿冷水浇脸，刘之辉彻底清醒了，傻愣了片刻，才想起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于是急跑进公堂。
“大人，对不住了，我昨夜留宿酒馆，宿醉了一夜，昨日的文书也忘寄了……”他语气急促，想到自己多年办公，这还是头一回犯了错。
她摆摆手：“别说这些了，听杨总捕头说你成亲不久，又喜得一子，这可是件喜事。”
闻言，刘之辉露出赧然的笑：“是啊，近日确实因为家事忙了些。”
华采衣拿来方盒摆到他眼前：“这礼可是为你准备的，刘师爷，我师傅在时，你帮了他不少忙，今后希望你也能帮我协理。”
刘之辉一惊，连忙推拒：“这怎么行。”言语间，却怔怔地接了过来，一开盒子，看到灿亮的银饰，眼皮突地一跳。
这刘之辉。
她拿起文书，愠怒道：“等明日他过来，得好好训斥一顿，罢了，你去把这寄了。”
又过了半柱香，华采衣站起身来，忙了一天，正打算打道回府。
才要出门，突然想到：“对了，周县的文书寄出了没？都整整两日了，不能再耽搁。”
随后四处一望，那半柱香前还说要去寄文书的刘之辉似乎没了人影，这到底是寄了还是没寄？
这，回家也不和她通报一声。若说真将她安排的任务给做好了，那么私自回家也就算了。
杨万书瞄了一眼，指着一个方向：“大人，这不是周县的文书吗？怎么放在这儿？”
她一看，果真是。
半晌无人应答。
华采衣侧头一望，见刘之辉神不守舍地站在一旁，目光幽幽地看着前方，她沿着他视线一路望去，见前方仅有燃剩半根的红烛，其余什么都没有。
“刘师爷？”
派差役找了一圈，愣是没找到刘之辉的身影。
杨万书道：“大人，刚才我看到刘之辉背着包走了，看方向，好像是回家了，那么文书应该是寄了吧？”
杨万书摇头：“谁知道。”
此事暂且过去。
她伸展了下腰身，喟叹道：“真是疲累，不过吴家一案得以解决，也算功夫不负有心人。”
放空了一刻，她又道：“对了，昨日交代给你的文书寄出了没？周县的虫灾破坏了当地农作物，粮长已批准了周县的放粮要求，这下周县官可放心了。”
刘之辉这才回过神来，一个激灵，将头摇成拨浪鼓：“没有没有，只是缺少休息，昨日还熬了夜，”他顿了一顿，“大人刚才说什么来着？”
她不厌其烦地将之前所说的话又重述一遍，刘之辉一时茫然，突然一拍脑门：“糟了，把这事儿给忘了！我这就去把那文书给寄出去。”
待他出了门，杨万书进来了。华采衣与他对望一眼，好奇道：“杨总捕头，你来得正好，刘师爷也不知怎么了，总心神不宁的样子。”
他仍是一动未动。奇了怪了，这刘之辉已经傻站着有半个时辰了，半根红烛有什么好看的？
“刘师爷，你怎么了？昨日就瞧见你心不在焉的，莫不是病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正月十六，正是华采衣荣坐公堂的日子，接替了华图之位后，不用细想便知等着她的是堆成小山的事务，从清晨到傍晚，公堂里的灯烛就没掐灭过。
先是忙着处理着郊县的事宜，又听闻有人外头击鼓喊冤，待解决完命案，一两日转眼过去了。偶尔才得空看起华图交代的书籍，又是念又是背，顿时恨透了以往那个无心学习整天懒散的自己了。
薄暮时分，桌案上的茶水凉透，待到她抬起头，才发觉外头天也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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