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转身，深吸一口气，果断地冲了进去。
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缎子外袍被随意地挂在了一边，他身上仅仅穿着一层薄薄的里衣，雪白色的领口沾染着鲜艳的血花，看起来触目惊心，可他的眉头似乎从未皱过。
“说吧，你想怎样？”华采衣开门见山。
他英眉一挑，下巴微扬，指了指桌上的那个青色药臼，旁边还立着一小瓶瓷药，上头堵着的红色木塞还未打开。
他藏着衣袖中的双手握成了拳，正微微颤抖，就连抬手都无比费力，更别提把药瓶打开，倒入药碾子里磨药了。
华采衣快速瞥了一眼，声音坚定：“先告诉我铃仪的下落！”
“先帮我磨药。”
原本自己就是处于下风，她思来想去，还是拿起了杵子，将药丸倒入药臼，一下一下地敲磨着药丸，声音极大，听上去似乎在发泄自己的不悦。
快速地磨成了细腻的粉末，又将它倒入温水中，摇晃了一下，一碗清水瞬间变了色。
见他好不容易喝下药水，她啪的一声将碗扔在桌上，挑眉：“这样好了么？现在可以说了没？”
他难得露出一丝浅笑，慢条斯理地说：“可以，那我就告诉你。”
她紧紧盯着他，有些惊谔于铃仪的失踪竟然会与他有关系，他抓走铃仪是要做什么？想不通，铃仪对他有什么作用？
“我根本不知她的下落，只是为了让你过来帮我，一时想出的借口罢了。”
听他幽幽地说完，华采衣恨不得一把将桌上还留有药渣的碗扣在他头上。
“你骗我？”
他口吻慵懒：“是又如何？”似乎刚才饮用过那一碗药后身体恢复了不少，气息也没有刚才那般虚弱了。
华采衣眉心一跳，脑海里早已和他大战了八百个回合，而现在她即使有千百个打他揍他的念头，也深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呵，你别以为你口头上说不知情，我就不会对你起疑，铃仪十有八九就是被你给抓去的，我定会找到她，你给我等着。”
她咬牙切齿，而他漫不经心地回答：“华大人英明聪慧，怎么收了个如此蠢笨的徒弟？”他弯起嘲讽的嘴角，“我抓走她，有任何好处么？听说铃姑娘是因为找不到你而突然失踪，华姑娘，你为何不反省一下自己呢？”
“还有，不知华大人有你这么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徒弟，该做如何感想？”
华采衣的脸变黑炭，他的话犹如一盆凉水将她从头浇到脚，句句带刺，句句讽刺。
这人长着一副薄情的嘴脸，果然说话都不给人留情面，她恨只恨自己听信了他的话，帮他的后果就是被他从头到脚嘲讽个遍？
“这个，就不劳烦九公子考虑了，我师傅自有他的判断，只不过我觉得你还是担忧一下你的十姨娘吧，毕竟明日……就是她被关押入牢的日子。”
果然，听到这句话的华采衣脚步一顿，但她也不是个好糊弄的：“难道和你有关？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的话？”
“你可以不信，去留随你，只不过她的命……也随你了。”
正当她觉得自己想多了时，又听一声轰，她皱眉猜测，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撞开了。
木窗被方才的一股气流狠狠撞开，窗沿的红烛滴落蜡泪，倒在了一边，滚落到了窗外，华采衣终于驻足回头，转眼他身形晃进她的视线中，他穿着素色里衣倚在一边，额间冒汗，英眉紧蹙，看样子隐忍着痛苦，墨黑的双眸散发出幽冷的气息，正紧紧地盯着她，口中溢出的血沿着唇角正淌到了尖削的下巴上，只见双唇一动，两个冰冷的字从他口中挤出。
“过来！”
她后退两步，双手抱拳：“告辞。”
说完立马转身，如同脚底抹油一般开溜了。
面对她如此反应，就像是逃离瘟疫一般逃离这里，他不禁一时语塞，而后冷笑一声：“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个铃仪的下落？如若不想知道，你大可给我滚蛋。”
下意识地迈步接近，夜间静谧，在月光朦胧之间仍能清晰看到上头高高挂着的牌匾，东日苑。
木窗白纸，屋内的红烛正微弱地摇曳着，照亮了屋内人的整个身形。
那人不声不响地盘腿而坐，若是无这红烛，华采衣就差点以为他睡着了。
华采衣彻底一惊，左看看右看看，用手指了指自己：“我？”
这人完全是一副“我需要你，你能不能过来帮我一下”的虚弱样子，但是脸色还是万年不变的臭，求人也不是这么求的吧？
哗地一声，冷风嗖嗖吹过她的头发，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加快了步伐。
脚步渐缓，她停驻。奇怪地侧头，明明身后无人，为何会有股浓烈的阴森气息？
大片浓绿锦簇下，她拨开两旁，月光洒落院门小路，透出一种朦胧的光感。
这会儿深夜，应是接近子时，既然都这个时辰了，为何唯独这院中红烛闪烁？
看样子是遭到功力反噬，看来她的猜测是对的，他并没有失去所有武功。
那日老夫人命人废除他的武功，他以真气运行，用尽全力压制所有功力，那一掌对他的影响是有的，如今他只能抽丝剥茧一步一步恢复功力，恐怕是担忧十姨娘的性命，心急而遭到反噬。
华采衣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再加上她对他没有一丁点的好感，于是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
都说这练武之人在他打坐运功时，防备心为最低，看来这话不假，方才她没有故意放轻脚步，一路上动静不大不小，但他却不为所动。
华采衣正打算离去，突然听到一声咣当，回头一望，见他似乎整个人倒了下来，伴随着一阵痛苦的喘息声。
心事繁多，依旧无法入睡。
出了门，她坐在青石台阶上，托着腮，夜色微凉，风悄悄穿过游廊钻进脖颈，一个激灵下，她拢了拢微微敞开的衣襟，魂不守舍地转头一望，清灵的眼里沾染了两簇幽火。
华采衣咦了一声，疑惑地望着某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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