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九站在屋窗前，端着一盘食物，正对着窗，神情温和。
这是头一回见他露出如此柔和的神情。
华采衣观望四处，发现关押十姨娘的地方竟没一个下人，想必一定是被他想尽方法支走了。
此时，不知里头的十姨娘说了什么，他英眉一立：“我不许你这么做，有我在，定不会让你有事！”
看样子这两人要说上一会儿话，华采衣觉得时机成熟，朝对面墙头帮她望风的铃仪做了个手势。
“铃仪，你在这看着他，我去去就回。”
她努力用嘴型表达出话里的意思，铃仪却面无表情，懵懂不解。
她不甘心，又对铃仪做了一遍口型。
看来，这蠢笨的女人将她之前说的话全忘了，华采衣没能死心，又做了个口型。
“嗝！”
华采衣一惊，急忙捂住了嘴。
糟糕，午膳吃多了……
这下可好，她就不信这么一个震天响的打嗝声司九会听不到。
果然，他眼神锐利地扫过四周，只见一道如针细般的飞影从他指间飞出，还没等华采衣回神，衣袖就被割破了一道口子。
而那根剔牙棒，从空中掉落在了她脚后。
“下次割破的，可不是你的衣服了。”
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华采衣背后一凉，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脖子，怎么，难不成想割破她的喉咙？
随着脚步声临近，她拔腿而跑，以飞快的速度跑过铃仪身边：“给我拖住他，无论用什么办法！”
跑了一路，她溜进东日苑，推门而入，开始翻箱倒柜。
床底下，没有。书柜里，没有。
争分夺秒之下，最终在抽屉里翻出一张纸来，上面洋洋洒洒写了一首诗句。
风条洒余霭，露叶承新旭。
这是什么东西？她将纸放了回去，一无所获，不免有些沮丧。
蓦地，啪嗒一声，她将打开的抽屉猛地合上，讪笑：“九公子，你来啦？”
可恶，这人走路怎么没声呢？
他背光而站，她却清晰地看清了他那阴沉冰冷的脸色。
“公子武功不错，呵呵……”她摸了摸破了一口子的衣袖，幸亏自己穿的多，“我怎么记得公子的武功不是被废了么？还有，如此高超的武功，是在哪里学的？仅仅用一根剔牙棒就能准确无误割破我的衣袖，公子感官敏锐一定不同常人。”
他并未回话，盯着她的眼神却愈加的冷漠。
“昨夜明明注意到我躲在墙角，为何没有抓我出来质问呢？莫非是觉得自己死期将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大着胆子上前走了两步，想着时间不多了，有些疑问，是该脱口而出了。
“难怪你今日的态度今非昔比，如此无畏又平静，因为你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了吧？”
一连串的问题随之问出，他的手搭在门边，唇角扬起一抹冷笑：“多管闲事。”
见他明显有了逐客令，她大脑飞快转动，打算能拖一时就拖一时。
不过，这人虽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但若真想伤害她，早在方才就已经对她下手了。
既然如此，她不妨把肚子里的问题尽数抛出。
“据我所知，太尉府里的公子们大大小小都有名号，出府有随从高马，在府有太师陪读，就连武功骑射也有指定师傅亲自教导，唯有九公子，你，并没有这种待遇。从九夫人去世那年，你就失去了太尉大人的宠爱吧？”
他蹙眉，墨色眼眸一眯，不知在想什么。
之前领教过他的武功，这回绝不能离他过近，习武之人，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注意到，于是，她便候在了墙根，屏息凝神观望。
“莫担心，明日我保证，一定护你周全。”
察觉到华图的眼神，华采衣收了口，余光瞥到一抹人影，快速擦墙而过，想必躲在那里偷听许久了。
小厮面带疑惑：“大人这是何意，一切……不都水落石出了么？”
他点头淡笑：“的确水落石出，但也没水落石出。”
“待会儿听我号令，看我手势，知道么？”
铃仪点头，见周围无人，便躲在了墙边，眼看着华采衣朝前走去。
关押十姨娘的地方虽然偏僻，但也算好找，华采衣来到低矮门楼下，探头一望，见司九真如师傅所料，正偷偷将饭菜递给关在里边的十姨娘。
“岂止啊，”小厮摇头，“九夫人去世后，老爷从此一蹶不振，还发誓再不娶妻纳妾，于是公子成为了老爷膝下最后一个孩子。这让老夫人震怒不已，认为公子断了司家血脉，便把怨气移到了公子身上，还骂公子是丧门星呢……”
“既然发誓不再娶妻纳妾，那十姨娘呢？”
“一年前，三夫人从老家带回了一个堂妹，那堂妹便是十姨娘。十姨娘长相酷似死去的九夫人，老爷才有了纳妾的想法。”
小厮听得云里雾里。
午后，华采衣与铃仪在司府闲逛，却犹有目的的往一处走去。
小厮一愣，迟疑不已：“这……”
华图意味深长：“还剩半日，不必急着追问。”
“公子的亲生娘亲是九夫人，是老爷一生的挚爱。当年，九夫人得到的宠爱都看在每个人的眼里，可惜九夫人身子孱弱，在生下公子的当天香消玉殒……偏偏老爷认为是九公子克死了九夫人，还说……如若可以，宁愿不要这个孩子，也要保住九夫人的命。”
“所以九公子在这府里不受宠爱？”
小厮神色坚定：“当然了！全府上下唯有十姨娘对公子好，自从九夫人去世后，公子便留在三夫人身边，三夫人却对公子冷嘲热讽，唯独十姨娘疼爱公子。”
华图颔首：“想不到太尉府竟有如此故事。”
她神色一顿，心中有了些猜测，便追问道：“那么，九公子平日里是否对十姨娘百依百顺？他舍身为她脱罪，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这牺牲未免也太大了些，你是不是还有一些事没有告诉我们？”
“十姨娘为人善良亲和，没想到会有残害老爷的想法，不仅如此，竟还将这一切栽赃给公子，真是想不到……她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哪。”
华采衣讶然：“人心难测，你怎么就能断定她表里如一呢？”
“小的明白，小的只愿出这份绵薄之力，不想再看公子执迷不悟下去了。”
“何为执迷不悟？”她追问。
他深深叹气，将心里藏着的话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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