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以为，彭城各族为何轻易就献出数十万石粮食？”汲廉感觉项小羽有些问题想偏了，“那是看在主公两次大挫曹贼的赫赫武威上，不是怕了主公麾下的铁骑，而是相信主公有能力安定一方，大汉四百年来，徐州士人什么妖魔鬼怪，大风大浪没有见过？”
项小羽默默听着汲廉的教训，这种近似长辈的训斥，并不夹杂恶意，让项小羽有些感动。
“主公可知徐州亩产几何？”汲廉打算好好和这位主公普及下基础知识。
“不知！”项小羽越来越感觉自己的无知，吃了半辈子食堂，他好像真的有点不是人家艰苦了。
“像彭城周围的田亩都是可以称作膏腴之地，一亩也不过三石、四石的产量。”汲廉细细的说着，“彭城各家世代积累，可谓积蓄良多，但对将军也算慷慨解囊，鼎力相助，将军切不可咄咄逼人，以遭民变？”
项小羽明白了汲廉的意思，彭城各大家族已经给的够多了，再要就真的要逼死人了！
“那些人就不管了？”项小羽皱眉，觉得差点就信了汲廉的鬼话。
“主公，成大事者，切不可妇人之仁！”汲廉苦口婆心的劝诫着，“将军可知彭城口数？”
“不知？”项小羽摇头，打定主意今天汲廉数不清楚，就打死他。
“彭城在册户的就不下十余万户。”汲廉给了项小羽一个隐晦的眼神。
“好好说话！”项小羽忍不住踹了汲廉一脚，“没听明白你想表达什么？”
“人多，真救不过来。”汲廉有些无奈，这个主公真不愧是瓦罗兰来的啊？他真不想说的太直接“也不会怕死得没人！”
项小羽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中华民族能扛住那么多次灾祸就是仗着人多。
“而且，各县的粮仓早就被曹贼洗劫的差不多了，彭城库房里也还是前些时候各家陆续送来的。”汲廉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让项小羽明白自己已是自身难保，就别顾别人了！“来年春耕，养兵，主公您的工坊运作哪里不需要粮食？要挺一整年的！”
“但下邳，广陵两郡都未遭兵灾，粮仓应该充盈，未必不能度此灾年！”项小羽想到了下邳和广陵。
汲廉有些白痴的看着项小羽，愣了好久，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您觉得陶刺史会同意吗？”
“开玩笑，他现在就算不同意还有用吗？”项小羽大笑，想到古代讯息传播速度奇慢，陶谦去世的噩耗应该还没有传开吧！“尸体都凉了多少天了！”
“陶使君去世了？”汲廉大惊失色，陶谦一死徐州局势就不妙了！
“死的不能再死了！”这件事全大汉也就项小羽最有发言权。“不过临死前已经将徐州托付给了我！”
“陶使君将徐州交给了主公您？”汲廉一脸活见鬼，“糜别驾，曹将军他们就没意见？”
“曹豹也已经死了，至于糜别驾。”项小羽邪邪的看了汲廉一眼，“我大舅哥怎么会对他妹夫接任徐州刺史有意见呢？现在陈登也是我的人！”
汲廉也想到府衙后院里还住着糜家大小姐，孤男寡女的和项小羽住了那么长时间，项小羽要说没发生点什么，汲廉打死都不信！
“以徐州之富庶，难道还不能让徐州百姓安度此年吗？”项小羽带着些豪气看着汲廉。
“徐州之富，并不是主公之富，至少现在不是！”汲廉严肃的告诫着项小羽，“主公现在根基未稳，虽有糜别驾和陈校尉的支持，但主公更要警惕。”
“袁术？曹操？”项小羽能听出汲廉这次真是真是对他掏心掏肺，没什么坏心眼。“还有袁绍？”
“开阳的臧霸，下邳的陈瑀，吴郡的严白虎。”汲廉脸色凝重的又给项小羽添了几个目标，“甚至陈校尉，糜别驾，主公都不能尽信！”
“说的有点吓人了！”项小羽一想他周围的确真的全是敌人，也就在彭城有点安全感，“不过我很喜欢！”
“一人一月至少半石才能苟活，主公仁义之举一旦传开。”汲廉见项小羽也不反感说的更加透彻，“徐州上下嗷嗷待铺之口，何止百万，甚至兖、豫甚至扬州都会有灾民闻风而至，主公能有多少粮食可供挥霍？”
“主公没了粮食怎么御使徐州十万步骑？”汲廉越说越惆怅。
“算了，算了，等我明天回郯城找陈登好合计合计！”项小羽不打算和汲廉聊了，越说越吓人。
项小羽也不和汲廉多说什么起身就走，回彭城也不先找糜妹妹报个道，要是让糜子贞知道了，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啊！
“真是不好意思。”项小羽看着被他结实胸膛撞倒跌坐在地的中年儒士。他出门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夜晚的龌龊场面，完全没料到会有人和他一样不长眼。
“主公，这位就是被您请来的张先生！”汲廉看到门口发生的事。
“张昭...”项小羽恍然想到这个是他特地“请”来的人才！
“久仰，久仰！”项小羽客气的拉扯着张昭的右手！
“易子而食析骸而爨！”项小羽有些发怒，“各地的粮库里都应该有存粮吧！彭城各大家族不是轻易就献出了数十万石粮食！”
汲廉注视着项小羽发怒的样子，眼神中带着些痴迷，他是真的有些喜欢这位有些天真主公了。这种一腔热血的少年越来越罕见了。
“来年秋收否？”汲廉怔怔而问。
项小羽脑海一阵清明，他明白汲廉的意思了，整件事是他想的太简单了，准确的说是他太不食人间烟火了。汉朝的农作物可是一年一收的。也就是说项小羽要养活几十万人整整快两季多。
就算项小羽善心大发愿意救助徐州数郡的灾民，春耕时给予他们土地，种子，但这些人至少要在秋季才能独立。
“尽力而为，自生自灭！”汲廉缓缓说了八个字！
“白骨盈于野，千里无鸡鸣？”项小羽有些心寒。
“主公放心？没那么严重！”汲廉的脸色也有些沉重，“那些贱民的命很硬的，只要能挺过这两个月，总能活下来的。”
“主公，您回来了？”汲廉拥着暖炉舒舒服服的跪坐在厚厚的毛毯上，看到项小羽粗鲁的推门而入，面上有些欣喜。
项小羽倒是脸色不善的打量着这个老朋友，看起来没有项小羽这把利剑悬于头顶，汲廉在彭城的小日子过的有些滋润了。
“小日子过得不赖啊！”项小羽觉得有必要敲打敲打这个不知悔改的老油条。
“是在下幼稚了！”项小羽坦然承认，他要养的可不是彭城十几万人，他现在可是全徐州的当家人，近百万人他养不了，他不是圣母，几十万灾民会活活拖死他的，“先生勿怪！”该低头的时候一定要低头。
“你们以前是怎么做的？”项小羽相信大汉几百年的历史，肯定会有办法的，“往年是怎么处理灾民的？”
“哪里有问题？”项小羽知道哪怕到现在自己还是初到大汉一个萌新，所以显得有些不自信。
“主公仁厚乃我彭城之福！”汲廉有些郑重的下拜道，“彭城六县，十数万饥民将军打算养他们到什么时候？”
项小羽没有过多的停留，与其在心底悲天悯人，不如去做些能做的事。
府衙书房。
“主公指责的是，老夫汗颜。”汲廉乖乖承认着错误，“那不知依主公所意当如何？”
“你是彭城相还是我是？”项小羽最恨这种软绵绵的老头，“干不下去了，就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
“主公，莫要生气。”汲廉也不恼，腆着脸讨好着项小羽，“以主公之意莫过于赈济灾民，搭建棚舍！”
“托主公的福！”汲廉赶紧讨好的陪着笑，也不知这位主子又哪里不顺了！
“你老人家在这里逍遥自在，也不看看外面是什么人家惨剧。”项小羽有些生气的指责着汲廉，“怎么做的一郡之首？”
蓦然见到彭城熟悉的城墙，项小羽忽然有种莫名的情愫，他的千秋伟业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在大汉这片陌生而又孤独的世界里，彭城实在显得太过亲切了！
在这里，有项小羽临时的小窝，有可以抱团取暖，打打闹闹的糜妹妹，还有觊觎已久眉来眼去的小婢女。
浩浩荡荡的穿过城门，雪花中的彭城太过安静，安静的有些凄凉，道路的两旁缩着一排一排在生死线上徘徊着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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