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脑子划过很多，燕洵，沐妍姗，宇文玥……
看着被硝烟覆盖的苍穹，楚乔暗道“燕洵，我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现在，我就要死了。我从不惧怕死亡，我只怕我不能死的像我想象中的一样。如今，我要为我的信念付出生命，我并不后悔，因为我知道，你定会继承我们的信念，遵守我们的约定，坚强的、不屈的、稳健的走下去。我爱你，我愿为你付出我的一切，现在，我就要先你一步而离开，但是我的眼睛会永远注视着你，我的心会永远陪伴着你，看着你高举着黄金战旗，带领燕北的子民冲出那片贫瘠的土地，带领西蒙的百姓冲出那个禁锢的牢笼。你必不会让我失望！愿你勇敢！愿你坚强！愿你平安！愿你实现胸中报复，实现你我之所望！”
元淳一身红袍握着长剑走上城墙，每一步都无比承重，看着倒在地上的楚乔，元淳一笑，冷然的道：“楚乔，你也有今天。”
楚乔睁开眼睛，死死的看着元淳，一字一顿的沉声说道：“燕洵会为我报仇的。”
“你别跟我提他！”
元淳眼神如火的看着倒在地上的楚乔，怒声喝道：“再提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楚乔不屑的看着她，僵硬的脸孔牵出冷淡的一笑：“你害怕了？”
元淳儿眼神冰冷，怨毒的瞪着。
楚乔的眼睛却缓缓眯起，好像一只猫儿，她声音低沉的说道：“就算杀了我，你打算如何收场呢？”
淳儿冷然一笑：“这就不劳你来操心了，不过我还是很乐意告诉你未来会发生何等壮观的事情，因为你一定看不到了。如果我所做的这一切没有你这个好观众，那真是太可惜了。”
“大魏已经包围了燕北，冬天就要来了，你们没粮没钱，要如何过冬呢？等到你们人困马乏的时候，等到你们弹尽粮绝的时候，大魏的军队就会和大梁的军队一起杀进燕北，到时候，燕北的百姓会被集体掩埋，燕北的军队会被全部歼灭，燕北的土地会被血水淹没，什么沐军，什么燕北黑鹰军，全都将臣服在帝国的脚下。我们会用手里的刀告诉你们，背叛帝国，将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元淳儿眼睛发红，神色疯狂的望着她，仍旧继续说道：“到时候，我会抓住燕洵，我会让他跪在我的脚下，痛哭流涕的向我求饶，我会挖掉他的眼睛，打断他的腿，我会用尽所有的方法去折磨他，我会毁掉你们亲手建立的一切！怎么，害怕了吗？”
元淳儿的眼睛散发着疯狂的光芒，用梦痴般的语调说道：“我会不计任何手段的对付你们，我会用尽各种方法除掉你们，为了那一天，我会一直忍，我可以忍受所有耻辱和折磨，只为看到你们倒下死去的那一天！你们害了我的一生，你们给我的，我会一千倍、一万倍的拿回来！怎么样，恨我吗？是不是很恨沐妍姗当初救了我？是不是想杀了她？可是你能怎么办呢？你是多善良的一个人，全天下的男人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可是那又怎么样？你不还是要死在我的手上？”
“怎么？为什么你额头有冷汗，你在害怕吗？你也会害怕吗？为什么不哭呢？为什么不大叫救命？也许燕洵在燕北高原上听得见你的最后遗言呢！哈哈……”
“楚乔，你去死吧！去天上看着沐妍姗是怎么因为你今天的举动而败落的！”元淳挥剑，泛着寒光的剑骤然漏下，楚乔认命的闭上压眼睛忽的一把纹理精美的长剑挡住元淳落下的剑，只听那冷彻的声音饱含寒意。
“败不败还有不得你说。”
元淳大惊，看着眼前风华绝代，超然物外的女子怒吼道“沐妍姗，让开！看在你救了我的份儿上，我这次饶过你，楚乔我必须杀！”
“不可能！”
沐妍姗话音刚落，燕洵便带着大军赶到，声势浩大，魏舒烨暗叫不好，下令撤军，拉扯着元淳强行把人带走了。
元淳挣扎着回眸，眼眸尽是滔天的恨意。
楚乔，楚乔，你让我如何能不恨你？
胸腔里的悲愤一时间几乎将她击溃，眼泪早已干涸，她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上空乌黑的云层，却连大吼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元淳儿今日在此发誓，此生必亲眼看着你众叛亲离，看着你一无所有，看着你狼狈惨死，我，誓不为人！
沐妍姗负手站在城楼上 冷眸看着一切眼含讽刺，一个小小的红川打破自己全部计划！
“阿楚！”燕洵奔上城楼，紧紧搂着昏睡过去的楚乔，眼眶微红。
他这辈子什么都可以放下，唯独阿楚！
沐妍姗冷眸扫了两人一眼，收起长剑，转身离开。
“姗儿，对不起！”燕洵突然出声，沐妍姗面无表情，好似没听到一样疾步走下城楼。
沐军占领这个帝国的心脏，杀了魏帝，没了主的国家，军队还能挺多久。
没有京都的帝国能撑多久？
统一这个帝国还需要多久！
只是一切都毁了！
沐妍姗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一身风华绝代的白衣渐渐染上血色，她看着地上一具具尸体，一个个怯懦的躲在廊坊下的孤儿，她看着血留满地，她看着狼烟四起。
突然她愣住了……
这就是你要的吗？
骤然，沐妍姗感觉好冷，好像一直坚持的信念顿时土崩瓦解，她真的好冷……
“喷……”
终于还是没能压住口中的鲜血，沐妍姗苦笑着擦干净嘴边的血，看着缺胳膊断腿的士兵，听着失去家人的痛哭，她捂着心口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口中一直喃喃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我要的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顿时黑云压境，瓢泼大雨，狂风大作 沐妍姗瘦弱的身体在风吹雨打中缓缓倒下，好在，出现一个白衣男子，眼疾手快将人拦在怀里，一把抱起，疾步离开。
严晨想要阻止他，却被不知从哪里出现的暗卫拦住了。
……
乌云遮蔽了明月，屋外的瓢泼大雨依旧在下着，重刷了满地的鲜血，洗尽了满眼的泪痕。
战火纷飞的红川城竟然还有这么一座隐没在重重海棠繁花之间的小院，竹窗轻启，宇文玥坐在书案前，正在草拟着什么，然后封好信封，交给一旁站着的月七。
宇文玥低着头，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道：“出去吧。”
月七如遇大赦，连忙开门退了下去。
不一会，一阵窸窣的声音缓缓响起，宇文玥放下笔，转过头去，就见沐妍姗扶着门框站在内室的月亮门边，一身白色男士儒袍，越发显得消瘦，面色仍旧有些苍白，满头青丝散着，静静的站在那里。
“醒了。”宇文玥说道，伸手指向内室：“那里有温着的饭菜，去吃点。”
见沐妍姗不动，他眉头轻轻一皱，说道：“你的病还没好，回去躺着。”
沐妍姗仍旧不动，天青色的蝉纱翼窗纱轻薄如烟，略发显得清冷，屋外的暴雨，发出漱漱的声音，沐妍姗看着他，静静的，一言不发。
宇文玥站起身来，起身就往内室走，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只感觉骨瘦嶙峋，不盈一握，他眉头紧锁，拉着她就往里面走。
不知为何沐妍姗甩开他的手，推开半掩着的门直直走到院子里，就那么在雨里定定的站着，任由风雨拍打着她单薄的身体。
“你疯了！”宇文玥疾步追出来，厉声吼道，说着就要把沐妍姗拉回屋子，沐妍姗不动，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吗？”
雨下的极大，沐妍姗好似喃喃的声音逐渐被消散在风里，就像不属于任何人的她，忽的宇文玥一阵心疼。
“知道。”
“所以你还是一次次相帮……”
“是。”
沐妍姗突然笑了，痛苦的闭着眼睛，任由雨水毫不留情的浇洒在自己身上。
宇文玥，这个世界真的好冷……
宇文玥皱眉看着沐妍姗，不由分说强行把人拉回屋，撕开外衫套上自己的外袍，转身冷声道“去换衣服！”
“宇文玥……”沐妍姗小声的叫道，声音里甚至带了一丝哀求，宇文玥的脚步顿时就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只听沐妍姗的声音在他的背后缓缓响起：“为什么啊！”
我们是敌人啊！
夜风吹来，沐妍姗的外袍飘起，她虽然身材高挑，但是穿着宇文玥的衣服还是显得宽大，宇文玥也不理会，沉声说道：“如今外面风声很紧，我这里没有女眷，这身衣服你先穿着吧。”
“我不能留在你这里。”
宇文玥转身就要离去，对她的话丝毫不予理会：“大夫让你喝的药你喝了吗？烧还没退就多躺一会。”
“宇……”
“不愿意吃这个说一声，我吩咐人另做。”
“你听我说……”沐妍姗一把拉住他，盯着地面喃喃道：“谢谢你救了我，可是我必须回去了，现在时局不定，燕洵，楚乔，臭狐狸……”
话音未落，宇文玥一把甩开沐妍姗的手臂，转身就要离开。
沐妍姗紧紧攥着宇文玥的衣袍，跌坐在地上，哽咽道：“宇文玥，我……”
“宇文玥，宇文玥！你有完没完，我欠你钱吗？你非要这么叫吗？”男人顿时回过身来，剑眉竖起，嘴唇殷红，眼神好似锐利的星，怒声喝道：“你和燕洵，你和楚乔，你和臭狐狸，你的脑袋里面全是别人，有没有装过你自己？有没有装过我？”
沐妍姗顿时愣住了，宇文玥恶狠狠的望着她，眼神好似能喷出火来，他们就这样对望着。
一时间宇文玥的怒火也消散了沐妍姗心底的寒意。
有些一直小心翼翼隐藏着的东西瞬时间破冰而出，露出了冰山一角，气氛骤然冰冻，两个人的呼吸有些低沉，却谁都说不出话来。
魏军炸开了城门，洪水一般涌入红川，秀丽军战士以身为屏障，保护百姓撤离，一波人倒下另一拨人替换，前赴后继，满地是血。
楚乔多日征战，杀死最后一个要取自己首级的魏军，无力的倒在地上，她想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没有燕洵何人帮我领兵，你去吗？还是那十个臭小子，你们只有一出现世人都知道你的生意是我沐妍姗的，你要我下一步怎么做！”最终严晨眼中这个无情的女子还是红了眼眶，嘶吼着掩盖心中的怒气。
“那就暴露好了！”
“糊涂！”沐妍姗怒斥道“生意浮出水面有多少人想着对付我，就不是现在大魏一家追杀，我们的敌人是整个大陆！到时候情况不由我控制，我就必须拿出暗部的军队，暗部要是暴露，我们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去红川。”
“是。”
这片的红川城，战火硝烟，狼烟四起，四处都是哭喊，无处不是尸体。
沐妍姗勾唇冷笑，握紧的拳头指缝泛白，可以看出她的怒气“好样的！都是好样的！”
顿时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沐妍姗气的发懵。
可以的，本来可以攻下长安的，攻下长安剩下的就不远了。
严晨咬牙，生生压住内心的愤恨，朗声道“是！”
沐妍姗缓缓闭上眼睛，强咽下胸腔升起的那一腔的悲怆。
“去吧……去吧……”沐妍姗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扶额叹息，因为她知道终究自己还是改不了。
“主子！”
沐妍姗一口闷气堵在心口，气的扶住案台“秀丽军呢？”
“基本上都战死了，我们的两万死士还在坚守，已经五天五夜了。”
好样的！
“吩咐红川的死士，转移百姓，死守红川，等待燕洵援兵！”
“主子！”严晨抱手单膝跪在地上，脸上全是愤愤不满“我们马上就功成了，现在放弃了，我们当初牺牲的一切又是什么？！”
楚乔！
燕洵！
极行跑了三日，沐妍姗回到沐军营帐，严晨早就恭候多时，看见沐妍姗的身影赶忙迎上来，语气急促“主子，红川城怕是守不住了！”
沐妍姗目光一冷，褪下外袍，疾步走到上座上坐下，冷声道“情况！”
“元淳擅自偷走魏帝兵符，带着魏舒烨和十万大军来到红川，誓要攻下红川，杀了楚乔，打破燕北。燕洵按照计划放弃燕北攻打长安，只是这件事情楚乔知道后，两人吵了一架，楚乔跑去红川驻守了，看如今的局势，燕洵怕是也要回兵红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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