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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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洵,看见了吗?这就是信任的大魏,这就是你父兄拼死守护的大魏,誓死拥护的君主!

    二十只黄金盒子顿时被抛入青铜巨鼎之中,燕洵陡然间双目如火,喉咙间迸发出一丝野兽般的惨叫,就要站起身来冲上前去。

    禁军侍卫们齐齐上前,拦在燕洵身前,楚乔一把死死的抱住燕洵的身体,倔强的他终于再也忍耐不住,眼泪扑朔而下。

    燕洵被楚乔抱在怀里,声音凄厉,跪在地上,伸出布满青筋的拳头,一下一下拼命的砸在金翅广场的石板上,鲜血淋漓却仍不自知,嘶声厉吼,声音可怖。

    冷风凄厉而来,吹散了楚乔眼前的乱发,她突然抬起头来,双眼凌厉的向着北方的盛金宫望去,那里,庄严巍峨,凝重大气,充满了排山倒海的威严和压迫。

    那一天,有一根利刺突然间硬生生的扎进了楚乔的心底,她握紧了拳头,抿紧嘴角,久久不发一言。

    但是,却有一颗种子,在她的脑海里,根深蒂固的成长了起来,经历岁月雕琢,经历风雨灌溉,它总有一天,会长成枝繁叶茂的参天古木!

    风雨之中,丧钟绵绵不断,巍峨的盛金宫承光祖庙里,有一个黑色的身影缓缓转过身去,沿着绵长的甬道,一步步的走进大魏的心脏,灯火摇曳着照在他的身后,将那条影子拉的很长。

    沐妍姗转身离开,隐去眼眸中的怜惜与情意。

    燕洵,燕北命中有此一劫,这就是这个大魏瓦解的第一步,此后瓦解这个帝国的每一步你会是我最好的棋子。

    你回不去了,楚乔也回不去了,我更回不去了,唯一的一条路便是抗争到底,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人群中,突然有小声的悲泣缓缓响起,声音渐渐扩大,压抑的哭声大片的回荡在贫苦的百姓之中。这些身份低下,血统低贱的贱民们,望着高贵的帝国广场,心底的悲戚终于再也忍耐不住。那,毕竟还只是一个少年啊。

    贵族们的嘴唇紧抿着,一双双冷漠的眼睛也微微有些动容。冷风吹来,少年的身体像是一团烂泥,他已经站不起来了,没有人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还在支撑着他,让他仅靠染血的手指,一点一点的向九幽爬去。

    时势从这一刻发生了改变,波澜壮阔的画卷被铺展开来,零落在泥淖中的人牵着手,注定要在九重地火之下,肩并肩的杀出一条血路来。

    长风卷起,长鹰的翅膀划过长安城的上空,厚云堆积的天空突然发出尖锐的一声鸣叫,百姓们齐齐仰头观望,那一刻,他们似乎听到了帝国大厦崩溃的第一声脆响。

    沐妍姗立于高处,负手执剑,冷眼看着下面的一切,眼眸毫无波澜。

    可是他们渐渐的都走得远了,渐渐的看不分明,天地一片漆黑,无数个冷硬的声音在脑海里叫嚣着,他们在低声的,一遍又一遍的催促着:“燕洵,站起来,站起来,像个燕北的汉子一样,站起来。”

    天地昏黄,苍天无道,所有的人瞬时间都瞪大了双眼,他们望着那个血淋淋的少年,望着那个昔日里的□□贵胄,再一次从血泊里爬起身子,一步,两步,三步,血印印在黑色的石阶上,反射着积雪的光,竟是那般的刺眼。

    铁血的军人渐渐皱起了眉,他望着那个踉跄走上来的少年,想说什么,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只是在最后的一刻,仍旧一脚将他踢下台去。

    “是。”

    老皇帝终究还是动手了,无论哪个皇帝都不会容许那个臣子对自己的皇位造成威胁,即使你是当初患难与共的兄弟,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一旦成为皇家忌惮的臣子,那么最后的结局只会是家破人亡。

    沐妍姗知道,历史在这一刻发生了改变,老虎只会生出虎崽,一担虎崽子被放出了牢笼,在仇恨的驱使下将会变成雄踞西北的一条枭龙。

    燕洵看过家人的尸骸,皇帝还要他去验尸,那一刻天地间的一切声音似乎都已经离他远去,双耳轰鸣听不到半点声响,眼睛红肿,一张脸孔满是被尘土岩石划伤的伤口,鲜血淋淋的双手如同刚从血池中浸泡而出,胸口仿佛被千钧巨石狠狠锤砸。

    好像有什么人在叫他,可是他却已经听不见了,他的脑海里满满都是燕北的声音,他似乎听到了父亲爽朗的大笑,听到了大哥没完没了的唠叨,听到了三哥和二姐互相抽着鞭子追打,听到小叔悠远的尚慎长调,还有父亲的那些部下,那些从小将他举在头顶骑马斗牛的叔叔伯伯们的马蹄声。

    那一晚,老天仿佛发了疯,下了长安城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雨,呼啸的北风扯着人们冻的发青的脸皮,可是那一双双眼睛,却怎么也回不到正常的弧度。

    那个清晨,长安城的百姓们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后世的史官翻开那一卷落满灰尘的史书之时,也只能强忍住口中的惊叹,扬起头来长吁一口。那个谁都没有想到的女子,以一人之力搅弄风云,将利刃刺入帝国的心脏,让这个帝国彻底瓦解。

    “启禀主子,如您所料,皇帝派人杀了燕北王一家,现如今燕洵和星儿都被押往刑部大牢等待明天指认尸体。按照您的计划,我们已经部署完毕。”

    沐妍姗骤然握紧手里的茶杯,随即茶杯裂开一条长缝“做的不错,继续探!”

    今夜的长安城注定不是个适合安睡的夜晚,虽然已是深夜,但是东城门处仍旧一片灯火,宇文玥亲自坐镇,月卫出动半数军力,为他出城缉拿青山院逃跑的逃奴。

    几波人马都已经相继而去,可是却仍旧没有任何音信传回。宇文玥坐在马上,身后的东城门像是一只巨大的狮子,沉睡在无边的夜幕之下。

    青山院的下人们跟在他的身后,人人屏息沉气,不敢出声,生怕惊动这只暴怒中的老虎。

    那一步,只希望燕洵在被仇恨蒙蔽双眼的时候,能够收回本心,做回那个当初开怀大笑的长安少年。

    屋外瓢泼大雨,声音穿透风雨,在茫茫夜色中纷飞回荡,夜,还远远没有过去,漆黑一片,森冷刺骨。

    激烈的长风横贯整条主街,从黄泉的方向肃杀吹来,卷起少年们猎猎翻飞的衣角,吹过他们乌黑纷扬的长发,振翅欲飞,直如义无反顾扑火而亡的飞蛾。

    层云堆积的天空上,有黑色的巨鸟飞过上空,翅膀扑朔,穿梭在棉朵扯絮般的大雪之中,发出凄厉的长鸣。

    战马的呼气转眼凝成了霜,朱雀主街上,有嗜血的杀戮野兽般的奔腾而过,长刀闪烁着森寒明亮的光芒,如破月芒星,映着火把血一样的红光,好似上古的凶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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