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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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如今的沈蔚已能用温柔的心意去体察他人的苦楚,不再是当年那个任性妄为只图自己痛快的混账姑娘了。

    杨慎行近来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下骄矜的身段向她求和,她再傻也知,他绝不是闲来无事闹她玩的。只是她很怕。

    她怕,他虽不讨厌她,却也并没有多么喜爱她。

    犹记得当年也是在这里,她听见他同别人讲,沈蔚她,不是我会喜爱的那种人。

    现下再忆起当时的场景,她竟不觉多么难过,倒是为杨慎行觉着心疼。他是个行事专注、不妄动却也不轻弃的人。

    若非当年的她胡作非为,闹下了那出婚约,他根本不必委曲求全,逆来顺受。也不至于在六年后的今日仍追着她要那双心佩玉。

    若不是她任性,他原本会有一个他喜爱的那种姑娘、过他自己想要的那种人生吧。

    带着心虚与愧疚,沈蔚深吸一口气,勇敢地再次倾身,这回是探出整张脸去。

    见她终于肯露脸,杨慎行稳住发慌的心绪,严肃地开口:“下来谈。”

    “就、就不下来了,”沈蔚闭了闭眼,一鼓作气地道出,“没有双心佩玉了!”

    “什么意思?”

    “送人了。”

    晴!天!霹!雳!

    杨慎行不知自己是该先倒地还是该先吐血,只觉眼前火树银花、金光乱闪。

    他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背靠在廊柱上,深深吐纳好几口气才再开口:“送谁了?”赶紧报上名来,他定要整死那个人,刻不容缓。

    “总之、总之就是送人了,”沈蔚并不打算告诉他那佩玉的去向,“从今后你我……你我各自安好吧。”

    去寻到你想要的那种姑娘,去过你原本该有的日子。

    杨慎行忍着心头怎么安都不会好的气血翻涌,力持镇定:“你下来说。”居然将他!的!双心佩玉送人!X的他要去御前击鼓鸣冤!

    见他满脸忍耐的强作平静,沈蔚赶紧又缩回去躲得严严实实。

    就在两人隔空沉默对峙的当口,一道喜悦中洋溢着嘲笑、调侃中饱含着欣慰的嗓音在院中响起——

    “老七!公父说了,你今日在沈蔚面前的所作所为,那叫勇气可嘉,但行径可耻!”

    啥玩意儿?!

    树上的沈蔚又一次探出头来,满面震惊,眼珠子都快瞪落地了。

    这下轮到杨慎行倍感心虚,也顾不得方才的种种,转头对不请自来还不让人通传的杨慎言道:“五哥,你闭嘴。”

    “就偷着乐吧你!”

    杨慎言显然没有继承到定国公那会看人眼色的家传本领,环顾四周见只有七弟一人的身影,以为沈蔚已回去了,便极不庄重地几步行过去,一把揽过七弟的肩:“公父让我来问问你,是否该准备向沈家议亲了啊?”

    “杨慎言!”杨慎行绝望地闭起眼,心中涌起一股弑兄的冲动,“闭、嘴。”

    此刻杨慎行深深觉着,他与自家五哥之间,上辈子定然有一个手刃了对方,否则今生结不了这样大的仇。

    一头雾水的杨慎言奇怪地歪着头打量他的神情,正想问话,却听一道幽幽的声音自树梢传来——

    “所以,并没有什么‘要被抓回去暴打一顿’这种事?”

    杨慎言大惊失色地抬头,正见满面寒霜的沈蔚自树梢跃下。

    完了完了,这下可当真不必愁何时议亲了。

    ****

    接下来一连近时日,鸿胪寺众人都发现,但凡杨大人与沈大人金风玉露一相逢的场合,必是有如黑云压城城欲摧。

    八月初五,楼然使团抵达范阳。

    鸿胪寺卿杨慎行携鸿胪寺礼宾院众官及太常寺主簿礼官薛轻烟等,在侍卫长沈蔚的护送下前往范阳迎接。

    因楼然的语言略有不同,宾主双方在一番礼节往来做足场面后,便经由鸿胪寺九译令与对方译令官的转述传达,澄清了日前的那场闹剧。

    原来,楼然使团随行中的王子贡白,乃当年力压主战派,拒绝与成羌合谋发兵进犯的人,倒是友好人士。

    贡白此次随使团出访,还带了年方十九的女儿贡欢一同前来。因贡欢在楼然时已久慕鸿胪寺卿杨慎行的珠玉美名,使团行到真沄城后,便想邀请杨慎行前往真沄一晤,大约是想由他陪着自真沄一路游玩到帝京。

    总之,本是一个友好、善意的小任性,只是传话的人一多,意思便岔了,闹得跟要挑事一般。

    楼然民风直爽,本就不拘小节,误会一解开,场面便就其乐融融了。

    在自范阳回京的路上,贡欢带着译令官非要与杨慎行同乘一车。杨慎行想了想,便让沈蔚也上了马车。

    贡欢瞧着杨慎行简直满眼发亮,虽言语不通,仍一径对自家译令官叽叽咕咕,让他将话转给杨慎行。

    “小郡主说,杨大人果然如传言一般,是位珠玉似的美男子。”

    沈蔚偷偷翻了个白眼,将椒图刀抱在怀中,后脑勺靠在马车车壁上做闭目养神状。心中腹诽道,小郡主你国语言很贫乏啊!类似这样直白的赞美,自打上了马车,都说八遍了!

    杨慎行客套浅笑,第八次对小郡主颔首:“过奖。”

    许是也察觉自己一直在说同样的话,小郡主有些羞涩地咯咯笑了,又转头向译令官换了个话题叽叽咕咕,语毕还掩唇笑眯了眼。

    双目紧闭的沈蔚拿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滑过剑鞘,终究忍无可忍的淡淡开口:“你们吃是为了活着,我们活着是为了吃。君子和而不同,有什么好笑的。”

    杨慎行抬手抵在唇边浅笑着清了清嗓子,淡淡撇头瞧了身旁的沈蔚一眼,见她顾自闭目,便满面无奈、纵容又与有荣焉地回转来对小郡主略歉意地展颜安抚。

    鸿胪寺的九译令倒是惊着了。这沈大人平常一副咋咋呼呼又不学无术的样子,没想到竟还深藏不露呢。

    先前那小郡主说的是“此次随使团一路行经贵国多处,发现贵国民众真是特别贪吃呢”。

    那小郡主听了她的转译官以楼然的语言重复了沈蔚的话,一时有些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她听得懂我们的话?我不信。”

    “那你骂我一句,试试我会不会还嘴将你骂哭。”沈蔚睁开眼,笑意灼灼地望向那小郡主。

    这一句是楼然话了,虽不是十足的字正腔圆,倒也有模有样。

    沈蔚幼时随父兄走过许多地方,每到一处必少不得与人吵嘴骂架,简直集许多邻国及番邦部落骂架脏话之大成。

    “沈蔚。”杨慎行听了九译令的转述后,忙回头制止她胡说八道。不过他的神色、语气并不严厉,隐隐还有些无可奈何。

    他今日着鸿胪寺卿礼宾盛装,本就堂皇美好得几乎要闪瞎旁人的狗眼。此刻那副带了些许宠溺的无奈神情让沈蔚心中蓦地怦然,险些忘记两人已冷面相持近十日了。

    对面的小郡主轻咳一声,满面好奇,这回是直接对沈蔚道:“那若是海里的东西,你们吃吗?”

    杨慎行听了转译,便拿手肘碰了碰沈蔚,低声道:“这句可以答,别瞎说。”

    “哦,”沈蔚也不看他,对小郡主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在我国,东西分为三类:做熟了就可以吃的、看着仿佛可以做熟了吃的,以及,大概得想点办法处理一下才能做熟了吃的。”就没有不吃的。

    小郡主听得哈哈大笑,对她比了一个赞扬的手势。沈蔚试着回想了一下,还了个不伦不类的楼然谢礼后,便又闭目靠回去,深藏功与名。

    “杨大人与你是一对吗?”

    “不是!”沈蔚心中一惊,赶忙睁开才闭上的眼,倏然坐正,以手肘碰了碰杨慎行,低声道,“快接着卖笑,人家又夸你了!”

    语毕以眼锋扫过自家的九译令。

    九译令被她那目光吓得一凛,立时心领神会,对杨慎行点头。

    杨慎行向小郡主淡淡笑了笑:“承蒙青眼,不胜感激。”

    语毕微一抬手,不着痕迹地将沈蔚的右手覆在自己的宽袖之下,偷偷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泄愤。

    “解释一下,什么叫继续卖笑?”杨慎行目不斜视,面向小郡主保持着唇角礼貌客气的弧度,带了恼意的低声唇语却明显是冲着身侧的沈蔚。

    沈蔚忍住反手掐死他的冲动,自牙缝中低声挤出一句:“杨大人,你要不要试试一个巴掌能不能拍响?”

    仗着有外宾在场就堂而皇之地吃豆腐?别以为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老子反手就是一耳光你信不信?!

    “怕你啊?”杨慎行也自牙缝中迸出还击。

    这几日两人一见面就双双黑脸,一个是为着被人使诈欺骗了同情心,一个是为着属于自己的双心佩玉被送人了,反正这回是谁都不愿先低头,各自都怄得恨不能喷对方一脸血泄愤。

    此刻这几句话,已是连日来两人之间说得最多的话了。

    小郡主好奇的目光在这气氛古怪的二人之间来回逡巡片刻,忽地问道:“杨大人成亲了吗?”

    沈蔚不由自主地转头瞥向车帘。

    啊,这车帘的纹样真好看。

    然后她就听到杨慎行淡声中带着幽怨浅笑:“尚未。我的未婚妻,她不要我,我正想法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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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者“谬言”,灌溉营养液+22017-05-30 22:14:07

    感谢各位小天使浇灌!

    对不起大家我又迟到了所以今天就不OS了!

    她想,杨慎行他……大约还是对她有些情意的吧。

    其实从许久以前她就隐约明白,她与杨慎行,根本不是一个路子的人。可那时年少轻狂,总觉只要他不讨厌自己,那仗着自己心中对他满满的喜爱,也是足够过完一生的。

    静默良久之后,杨慎行终究还是决定该放手一搏。

    “我的双心佩玉,何时还我?”

    他仰头的角度刚刚好,唇角笑意合宜,声调不疾不徐,话音中带着绵绵密密的温软缱绻,那一字一句的内容组合在一起,却犹如温柔刀正中枝头那人的心尖。

    “还你个大头鬼,没了。”沈蔚又恼又闷地将额头抵住曲起的膝盖,心中无限烦躁。

    “没了是什么意思?”杨慎行面色一变,瞬间站直身瞪向树梢,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沈蔚一时无言,也不敢露面,只紧紧抱着双膝,任脑中混乱的思绪起伏。

    “好, 我们都是孩子, 行不行?”听她声音发恼, 杨慎行即刻让步。

    这家伙放值后便一副如梦初醒却不能临阵脱逃的样子, 僵着一路跟他回来,吃了饭便蹿上树去,仿佛躲在树上就没人会知她在这里。白日里那个威风凛凛执刀破门的巾帼形象已然破灭。

    树上的枝叶沙沙作响, 须臾后又传来忿忿的声音:“我不是!”

    沈蔚慌张地又缩回去,不敢再与他直视。

    许是久未得她回应,那好听到简直醉人的声音又软软破空而来,再问一回:“何时还我?”

    头些日子这家伙躲他躲得可狠,叫他险些以为当真来不及了。可她今日一听他受了委屈便不管不顾地冲过来,这又叫他的心中忍不住涌起劫后余生的窃喜。

    他瞧得出当年之事在她心中仍是个结,只是她拒不肯谈,他一时实在不知最致命的问题究竟是哪一桩。

    废话!不在树上过夜, 莫非要在你床上过夜……呸呸呸, 什么乱七八糟的。树荫中的沈蔚倏地背脊一凛, 摒开脑中杂乱无章的思绪,嘴硬地向树下回道:“你才孩子呢!”

    这是……宁可承认自己傻, 也不承认自己是孩子?

    沈蔚倾身自树荫中探出半张心如死灰的脸,硬声打断他的话,咬牙道:“我虽读书不多,也听过什么叫‘欲盖弥彰’。”

    不对,这厮分明是“欲彰弥盖”,只怕巴不得在手令上浓墨粗写标上一句“请大家使劲误会不必客气”!

    奸计被戳破的杨慎行笑着抬指抚过眉心,思忖着今日是该见好就收还是该乘胜追击。

    “好, 我才是孩子, 你是大人。”杨慎行抿唇不敢笑出声, 装模作样的低头清了清嗓子。

    “不如这样吧,明日到了鸿胪寺,我便发一道手令下传各院, 声明沈大人今日随我回家,是公事公办,严令所有人不得误会……”

    所以说, 冲动易使人泪目。

    酉时,躲在杨慎行书房门外树梢上的沈蔚尽力将自己藏在繁茂的枝叶之中,恨不得将心上那如有千斤重的“信”字扔下树摔个稀碎, 当场背信弃义、绝尘而去。

    哭笑不得的杨慎行环臂斜斜倚在书房门外的廊柱上,仰头望着那个被树荫遮蔽的身影, 轻声笑叹:“傻孩子, 你要在树上过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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