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江白凌抓了一把头发，拒了：“今晚不行。”
“怎么了呢。”
“我要泡妞儿。”
江白凌吹着口哨儿去了洗手间，忽然脚步一停，前几天队友kiwi给他的一盒面膜静静地躺在垃圾桶里。
Kiwi是俱乐部里远近闻名的猴儿精，比赛的时候一直是打下路猥琐发育的主。
那天他丢了一盒面膜在江白凌怀里，挤眉弄眼：“听说knees大大要去参加同学聚会，你虽然帅，可也不能任性，今天保养保养，争取聚会嗅个蜜回来。”
江白凌暗暗骂了一句“gay里gay气”，走到盥洗台前仔细照了一下镜子。
镜子里是熟悉的黑发白脸，只是因为没睡好，脸色稍显苍白，衬得眼窝下面有些微微泛青。
江白凌烦躁得翻了个白眼，沉默看了三分钟镜子，走回去把那盒面膜从垃圾桶里拿了出来。
他仔细洗漱，连牙膏都挤得比平时多了些，等把面膜盖在脸上时，他缓缓靠了一声：“这什么狗P面膜。”
确实——他的鼻子过于挺拔，面膜纸嫌短。
卧室那边传来一声手机的震动，他走过去，无比希望是桑沁发过来的。
他看清之后，哈了一声，拍手合十朝天上鞠了个躬，还真是她。
“你又睡着了？”她问。并且话里似乎有点指责他这么久也没回消息的意味。
他饶有兴致地啧啧一声，飞速地回了一串消息：“不不，我在搜哪家臭豆腐不那么臭。”
桑沁昨晚也没睡好，今天刚醒，就被经纪人的未接电话震到。
整整二十三通电话，和一段足足六十秒的微信语音。
她是有起床气的，但经纪人这么连环call，她第一时间以为自己是不是捅了什么天大的篓子。
她把语音点开，经纪人Lily连哭带喊的咆哮近在耳畔：
桑大小姐！！不带你这么折腾人的，你爆下热点可以，转变一下冰山美少女的人设也行，但为什么偏偏选了个女粉丝作妖作到天上去的电竞新秀大神knees？你不知道我从凌晨四点就开始找咱们公关部在网上疯狂删黑贴，你就算不心疼我，也要心疼一下那些加夜班□□的小哥哥小姐姐呀！
女粉丝作妖？
桑沁认真想了想这个事情的严重性，没有太感同身受。
但当她看见自己吃臭豆腐的话题被炒上微博榜首的时候，她的眼皮狠狠一跳，江白凌和她的两家粉丝掐的已经昏天黑地不可救药了。
她的死忠粉战斗力一向都是巨大，桑沁挑了条热度最高的看了，骂声振聋发聩，简直横扫十条街：
【我去你妈的强行炒作，我桑大就他妈去看了场某大神的电竞直播，就变成“脑残粉倒贴”了？吃个臭豆腐就变成“博存在感”了，是打赌输了好吗，某些喷子瞎逼逼能给你涨多大优越感？】
江白凌粉丝那边也是火力全开：
【捆绑炒作简直垃圾，咱们knees大大虽然是刚火起来不假，但明显的就是贴颜值贴人气贴发展前景好吗？老少女出道N年找小鲜肉倒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老少女。小鲜肉。
桑沁认真算了算自己和江白凌的年纪，貌似他比自己要大一两岁……
她有些好笑，点进这条微博里看了看评论，有条点赞最高的评论看来是自家粉丝发的：
【去你丫的小鲜肉，我桑大现在正值青春鲜嫩的年纪OK？？你他妈嫉妒桑大出名早还有理了？腆着个B脸说桑大配不上你们家帅比大神，拜托你们吼，我桑大三年前就出道，到现在粉丝量和人气是你knees望尘莫及的好吗？你们的自信点真的超奇怪哎，我看野鸡的脸皮也没你们厚吧？！】
这条评论下面刷刷刷有六七百条回复，两家对骂到后面已经是不堪入目，桑沁面无表情按了home键退出去了。
不过Lily是她的经纪人，那边要怎么回个说法，倒值得仔细想想。
微信里置顶的消息是江白凌的，刚才他问了自己起没起床就再无后续，不知道是不是去围观这场好戏了。
她翻了个身，故作糊涂地问了他：“你又睡着了？”
那边秒回：“不不，我在搜哪家臭豆腐不那么臭。”
她啧了一声，心中暗自火大。
——就知道你在看好戏。
桑沁坐起身来，窗帘缝里微微透着早春稀薄的阳光，她盯着那束近乎泛白的光，陷入了沉思。
这臭豆腐到底是吃还是不吃，还真的有蛮为难。
要是不吃吧，落人一个“炒作未遂”的口实。
要是吃吧，江白凌的脑残粉们该说她为了炒作不择手段了。
她啊了一声，重新躺了回去——早知道自己就不要和他打这个赌了，简直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不过江白凌那边倒是兴高采烈地给她发了十几家臭豆腐门店的评价截图，都是大家交口称赞的，桑沁胃里一阵翻涌。
过了半晌，江白凌也许觉察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发了一句：要不，咱们今天改吃别的？
事情都闹这么大了，要是临时反悔好像有点对不起观众。
可臭豆腐那种东西…
桑沁原本是轻看江白凌了，以为百分之百会是江白凌直播吃仙人球，自己再施加恩典大赦天下，好让他对自己感恩戴德……
没想到居然是他赢了。
这叫什么，说的难听点，倒像是有点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自作聪明。
她心如死灰，看着微博的、评论数、粉丝数一直往上疯涨着跳，她的眼皮也跟着一直跳，直到一通电话打来，她一惊，下意识摁掉了。
微信那边又传来语音申请，桑沁定了定神，看到是江白凌。
她清了清嗓子，刚一接通，江白凌那边急得跳脚：“桑沁，千万别不理我，你、”他顿了顿，再开口时满是忐忑，“你起了吗，有没有看微博？”
桑沁缓缓道：“看了。”
那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哀嚎：“没想到她们那帮小丫头乱说话，你一定一定不要生气，我现在就去解决！”
她正想问他要怎么解决，那边已经匆匆把语音摁了。
居然率先收线——桑沁这下是真的有火气了。
半分钟还没过，桑沁收到江白凌的微信：咱们今天坚决不吃臭豆腐！你要不要吃bread listening的司康饼，我买过去？就是你以前初中内会儿天天吃的内个？
与此同时，桑沁的经纪人Lily发了条微信过来，看消息都能想到她花容失色的震撼脸：我的好桑沁，你和那个电竞小鲜肉可都是牛逼坏了，咱们好像和他们俱乐部没有合作关系啊，他刚才在微博上出律师函声明了！
桑沁心中一沉——莫非是要告我？
她点开Lily发来的微博截图，逐字逐句地看下去，莫名胸中一暖——江白凌这厮。
那条微博是江白凌发的，了桑沁，配图是以他们俱乐部的名义发出的一条律师函声明。
桑沁一向对这些严肃字句没有兴趣，粗粗扫了几眼，大致是GAI俱乐部严正声明knees与桑沁并无恶性竞争关系或其他不正当关系，希望粉丝能理性对待“臭豆腐热点事件”，千万不要吃醋，针对网络上关于桑沁的不实言论，将保留依法追究的法律权利blabla……
至于吃瓜群众到底会不会因此散了，桑沁不知道。
但平生第一次因为自己最厌恶的臭豆腐被推到了话题巅峰，桑沁内心复杂。
随后GAI俱乐部也转发了江白凌的微博。
一时间风向大变，两家粉丝从互撕直接跳到“哎不是桑大还没出声呢怎么knees就这么维护桑大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的环节。
为了避免“炒作嫌疑”的坐实，桑沁没有转发那条律师函声明。
人们总是这样，你越是解释越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欲盖弥彰，你如果不理，过几天大家就都忘了。
桑沁给江白凌发了句消息：谢谢你。下午四点直播，你几点过来和我一起吃？
那边依旧秒回：我现在就过去！那咱们是吃司康饼吗，然后我再带点其他的，红豆奶茶那些。
她愣了愣，回：你怎么知道我想喝红豆奶茶？
他：我一直知道啊。并且我知道的，远远不止这些
桑沁：比如？
他的消息一条条发过来：
比如……
你的生日是10月8日天秤座
你最爱吃抹茶味的司康饼，吃司康饼的时候一定要配红豆奶茶
你每天最后一顿肯定不能超过下午五点半，尤其不会吃夜宵，因为怕不消化胃里酸
你最想去看极光
你喜欢三月的春樱五月的杨柳，北海道的雪宜兰的温泉
你说要在二十五岁之前去巴厘罗威纳看海豚，因为那里的海豚会追着船跑
桑沁没有想到他会知道这么多，他与她不见已有七年，这漫长的七年里该是遇见过多少人与事，可他依旧记得。
她忽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只能怔怔地看着他的消息不间断地发过来。
而心房有处地方轻轻地扑通一跳，像是小时候和妈妈一起去奈良看鹿，那小小的梅花鹿崽从她的手里吃小鱼状的饼干，湿热温软的气息包裹上来，不觉全身都是酥酥麻麻的。
他嘿嘿一笑：“季后赛也得准备训练了哈，你先休息休息，晚上我叫kiwi、goher跟你陪练。”
LPL每年分春季赛和夏季赛，上周的春季赛打完，接着要打季后赛，再打季中MSI世界联赛，之后用一段时间修整，再去冲夏季赛，循环往复，争夺S级世界顶级联赛的巅峰荣耀。
他刷着微博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梦见桑沁一脸漠然地看着他拎着的五十碗臭豆腐，冷冷道：“江白凌，我真是恨透你了。”
他一身冷汗地惊醒过去，几乎吓得虚脱，他从前在学校天不怕地不怕，可唯一怕桑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没有喜怒哀乐，像看一个陌生人。
他有些心虚地打开微信，正好是和桑沁聊天的页面，他缓缓呼了一口气，试探地发了句：起床了吗？
战队俱乐部的王经理突然来了电话，他接通喂了一声，那边王经理道：“哎哟恭喜knees大神，今儿起床一看，您粉丝都过千万了。”
他把手枕到脑后，道：“早该过千万了。”
王经理一直觉得他戾气十足，现在听他语气不悦，生怕惹到他这个皇太子，连忙道：“对对，您现在一飞冲天，就是咱们俱乐部里最大的摇钱树兼功臣，代言什么的接都接不过来，这点粉丝不算什么，往后还有涨的。”
他想起以前的那些时光，总是带着一层雾蒙蒙的灿金夕阳色，他嘴角微微翘了翘，长长舒了一口气，翻来覆去没有忍住——拿起手机开始看刚才和桑沁的聊天记录。
他这边又是表情包卖萌又是发消息刷屏，她那边却一直只有寥寥数字。
尽管如此，他也很心满意足地抱着手机一字一句看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那边回过来一个“嗯”。
她态度好像有点冰冷，让他莫名有些沮丧。
他呼吸滞了滞，桑沁的脑残粉居然这么大杀伤力……
他不是不想让桑沁赢，但要是真的让他吃下一盆仙人球，万一吃出个好歹，让他以后怎么爱她？？？
还记得有次老师拿黑板擦在讲桌上拍了拍，吼道：“江白凌！上课你要么看课本要么看黑板，你盯着桑沁看什么！”
全班窃笑声不断，桑沁有些着恼，微微侧脸朝他瞪过去，他却是满不在乎嘻嘻一笑，低头在本子上去胡乱鬼画符了。
他点进去一看，#桑沁直播吃臭豆腐#已经被刷上热门话题，一干粉丝在那边疯狂带话题讨论：
【心疼我桑大啊，那个打电竞的什么鬼knees，怎么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不就打个赌，还非要赢了让我桑大吃那些臭豆腐，我靠，换成是我的话，我心甘情愿吃仙人球！】
他一连刷下去，都是骂他不讲道理的。
手机突然蹦出来一个消息窗口，是微博那边的。
——他早先设了关于“桑沁”的消息提醒。
两个人互道晚安，打算睡觉，桑沁一看手机上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了。
她不由得心中一动，这是她第一次和人聊天忘记时间，这个江白凌，莫非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江白凌在那边说了晚安，却是丝毫没有睡意，他莫名想起桑沁以前刚睡完午觉睡眼惺忪的样子，那双乌黑的大眼睛睡意朦胧，细长秀美的眉微皱着，一脸不爽——他每天都偷偷看她，只是她从来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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