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单就，这黄生与香玉、绛雪两姊妹的故事，无论是前世书籍所载，还是今生真实存在的。
在他看来，也没感人到哪去吧?
是，乍一听，确实有些感人肺腑。
但真细究起来，怎么看怎么不是那个味儿，完全是一场三人畸恋。
他爱她，她爱她，他又爱她，她偏偏不爱她。
说不出的别扭。
以他前世观念来看，这黄姓书生说白了，就是一贪恋美色的渣男呗！
说什么“香玉吾爱妻，绛雪吾良友也”。
但是呢?
跟“平生无二色”的宁采臣，有得一拼～
这黄姓书生说这话的时候，可是家中有妻有儿的。
与香玉相恋，严格讲，都算得上抛妻弃子了。
至于，对待绛雪这么一位所谓的良友。更是让方龙野呵呵了～
谁家良友，是来让你拉来滚床单的？最关键的，还是通过香玉，才把人家绛雪给拿下。
其实，这倒没什么。
毕竟，大哥不说二哥。
自感贪花好色的方龙野，也没这个资格，对人家指指点点。
但结果。
这黄姓书生，居然也沾边，成了坚贞不渝的人物了～
就凭他死后，化生成植，应了自己生前所言吗？
真要论起来，香玉殉情枯萎后，绛雪也随之凋零，更称得上坚贞不渝吧！
套用前世小仙女们的话——渣男滚开！姐妹亲亲～
可惜被偏爱的，往往都有恃无恐。香玉眼中只有渣男黄生，绛雪对香玉的爱，那么深沉，却被视而不见～
好吧～
他承认，一向心思阴暗的自己，完全是嫉妒这个黄姓书生。
居然遇到了香玉这样坚贞不渝的人儿，还搭了个不弱于人的绛雪。
积了多少世的功德啊！
……
“唉！痴儿～”
就在方龙野暗自吐槽连连之际。
蓦然。
一道中年人的叹息声，悠悠而来。
伴随着这声长叹，满细细密密的玉蕊纷呈。
天青色的云气，冉冉而落，蓬松松的，氤氲梅花香气。
刹那间，四下变得一清，似乎所有的烦恼，都一扫而空。
方龙野循着声音，抬眸看去。
只见不远处，空间若画布撕裂，洞开门户。
门户当中，祥光云集，瑞彩徘徊，楼阁参差，湖水黛绿，照人身影。
几行新燕归来，剪开满空清风。
在那里，有道人端坐，身前有宝案，案上有绿鼎，鼎中有烟，在左侧放置玲珑石骨，愈发显得其人仙风道骨。
方龙野眸光一转，更是看到道人顶门庆云半亩，清亮如水。
隐隐间，有婆娑其影，沙沙有声，似乎一株奇妙的宝树扎根在里面。
当即明了，自己先前临近，这崂山派所在的仙山福地，生出的感应为何。
原来，是同道中人。
这道人，与他一样，也修行了凤族的伴生灵根秘法。
轻笑一声，身形一晃，连同龙萱，扯起在旁陷入惘然的端和，跨过门户，安安稳稳地坐在了道人对面。
“贫道景德道人，见过道友。”
方龙野回稽一礼，道:“酒剑仙方龙野，见过道友。”
“道友拜访我崂山派，贫道未能远迎，还望见谅。”
“不妨事～”
“端和性子醇厚，让道友见笑了！”
景德道人，为自家弟子方才的失态怠慢，表示歉意。
不过，虽是如此，他看向自家依旧有些惘然的大弟子，眸光当中，满意之色，几乎要横溢出来。
与方龙野的感触不同。
景德道人对自己这个徒弟，方才的举动，很是满意。
能够因为，不关己身的人和事，而大恸大喜，毫无顾忌的表达出自身的情感。
也算得上，一种赤子心性了。
道家修行重在自然，注重修心。可以说，自家这个弟子，步入金仙稳了！
先是朝着方龙野歉然一笑，继而对陷入一片惘然的自家弟子，指点起来。
“痴儿，一切缘生缘灭，再正常不过了！”
”你能看透，那斫去黄生所化灵植的后辈，所看不透的因缘，明了来龙去脉。这自是难得～”
“但是——”
“孰不知，因缘之后另有因缘。因果当中，另有纠葛。表象之下，就一定是真实吗？”
“再者，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只见那花木败亡，为其恸惜，又焉知这不是一种造化？”
听闻此言，端和一片惘然的眸子，渐渐明亮起来。
景德道人见此，点点头。
旋即指向虚空一处，笑吟吟道:“你且看！”
端和当即回首看去，方龙野见得景德道人的言行，也好奇的随之看了过去。
……
景德道人的话音刚落。
一阵环佩之音当即响起，清脆悦耳，再然后，自虚空荡起光晕。
珠光宝气下，白鹤西来，凉风拂面，两个窈窕身材的女仙，玉足踏莲而出，白皙小腿，若隐若现。
宫裙纤服，裙裾扶摇，一人手中挎着花篮，一人手中拿着一株白色的牡丹花，娇艳欲滴。
笑意吟吟的看了过来。
端和怔怔地看向，这现出身形的两名女仙，感受着她们身上散发的气机。
猛然看向自己的师尊，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
景德道人对着点点头，笑着确认道:“你感应得没错，这两位正是原先的香玉、绛雪～”
“不过，现在要称她们，为牡丹仙子和绛雪仙子了！”
端和还处于懵然状态。
而方龙野听闻此言，旋即眸生璀璨神光，落在了这两名自虚空浮现的女仙身上。
少顷，面上便浮现了然神色。
“还要多谢小道友，在之前对我姊妹多有打理了。”
牡丹仙子青丝如瀑，没有用发钗装扮，只是用一根绳子束起。
她摇晃了下手中的牡丹花，当即向前走了一步，笑意盈盈的朝端和致谢。
与方龙野前世读过的聊斋，有所不同的是，在这方世界，没有什么老道士。对这花木多有照顾的人，正是端和。
“这是怎么一回事？”端和有些疑惑道。
“那就说来话长了！”
落在牡丹仙子身后的绛雪仙子，头发飞扬，飘飘像云朵一样，她玉足轻点，来到了桌案跟前，好奇的看了方龙野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旋即对着端和笑眯眯道。
……
斜竹幽映。
案上青铜小炉，有青烟渺渺。
一旁池水当中，藕花新落，余香沉沉，其上有露珠，沾染一片澄明。
方龙野手捧一盏香茗，细细品酌，眸光沉沉，满是思量。
却是随着绛雪仙子的娓娓道来。
方龙野与之前自己探察到的些许讯息，一一映照，算是了解了这当中的来龙去脉，因缘际会。
原来，之前那位牡丹花妖——香玉，前身竟是天庭的牡丹仙子。
因修行缘故，牡丹仙子自行投入轮回，转劫多世。
到了这一世，幸得神游周天的东华帝君青睐，一点念头转生为黄生，特意点化她成道归来。
如今，经历生死轮转，草木枯长，感悟人世红尘，牡丹仙子总算功行圆满，重回前世之身，更进一步。
至于，这位绛雪仙子，倒没有什么来历。
也不是什么花神转世，就是单纯的耐冬木精灵，牡丹仙子这一世结下的因缘。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作为牡丹仙子这一世的好闺蜜，乃至更进一步，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至交，自是跟着她成了一方花仙。
有天庭符诏的那种～
毕竟，人家可是选择在牡丹仙子这一世憔悴而亡后，紧随其后，自行凋亡。
足见真爱了～
便是不谈什么超越友谊的情感，单纯的讲友谊，那也是坚贞不移的友情了～
自然不会被亏待。
“话说，这不就跟白娘子身边的小青一样嘛～自己起来了，也不忘拉一把和自己玩得好的小姐妹。”
方龙野望着，一脸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这些事情的绛雪仙子，心中想道。
只是，有一点～
方龙野用旁光，细心观瞧牡丹仙子的神情。
只见当绛雪仙子每每提到『东华帝君』这样的字眼时，其美眸都不由泛起莫名的色彩。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不过一闪而逝，可能她自身都没有察觉。
“或许，这就是往后，吕洞宾三戏白牡丹的由来？”一个遐想浮现心头，方龙野眨了眨眼睛。
不无可能！
至少在此方世界，恐怕牡丹仙子与未来纯阳祖师吕洞宾，两人的纠葛，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的～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是方龙野意识到这个可能性后，脑海当中第一时间浮现出的话。
嗯，母庸质疑，癞蛤蟆自然是指这位牡丹仙子了。
要知道，东华帝君可是洪荒顶级的大神通者。
而这位牡丹仙子呢？
哪怕转劫归来，修为上面更进了一步，也还在金仙境内打转。
两者的差距，那是比天壤之别，还要差上无数倍。
想什么美事呢？
至于，未来吕洞宾和牡丹仙子之间的情劫，或许存在。
但也只是吕洞宾和她，而非东华帝君和她。
反正，以方龙野如今的见识来看，那位未来的纯阳祖师，八成只是东华帝君的一缕元神化生。
毕竟，像他这样的大能，可谓是神通广大，化身万千，只在等闲。
马甲海了去了～
不过，饶是如此。
能充当纯阳祖师成道过程中的情劫，对她而言，怎么说也是赚大了！
“呸！原谅我～是我自己心思龌蹉，自私无情，亵渎了纯正的爱情～”
方龙野心底唾弃起自己，嘴角却不由勾起笑意，显然这话毫无诚意～
……
“今日有缘，我崂山派蓬荜生辉，竟然足足聚起了四尊金仙。要不，论道一场？”
众人久坐之下，自然并不是沉默寡言，只由绛雪分说。一番煮茶品茗，你来我往下，好一番熟稔。
总算放开了架势，不敢说敞开心扉，却也是相谈甚欢。
故此，景德道人的提议，一经提出，自是被方龙野、牡丹仙子接纳。
至于龙萱，嗯，有方龙野在，意见重要吗？
“道友高见，本座正有此意。”
“妾身能够转劫归来，全赖贵宝地庇佑。自当依从真人～”
龙萱:“？”
”那好！既然是贫道提出来的，那就由我来抛砖引玉罢！”
景德道人见方龙野他们，都同意了他的提议，自是满心欢喜道。
倒不是因为，他自身能在这场论道当中，获得多少进益。
事实上，他就没指望，这场论道能给他自身，带来多少收获。
毕竟，在场四位金仙当中，论境界修为，他可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只因为他们可是身处崂山派。
金仙论道，对于他那一众弟子门人而言，可是不小的造化～
无论是方龙野，还是牡丹仙子，对他的心思，都是心知肚明。
不过都不在意就是了～
景德道人颔首致谢后，一个挥袖，将自己的门人弟子，尽数召来。
待一切准备就绪。
一声钟磬声响。
他上推头上宝冠，率先开口讲法。
顿时间，金花坠落，银焰升腾，诸般道理，纷至沓来，金银交错。
……
(本章完)
方龙野实在是苦笑不得，心中暗自吐槽起来。
不提这两人，明显自己属于单身狗，结果反倒沉浸在别人的故事里，为他人的悲欢离合，在这肝肠寸断。
与此大致不差，这一世，此方世界里，看来三人的结局，倒是没有什么改变。
依旧有那庸碌之辈，除草般将黄生所化灵植斫去，余下香玉、绛雪相继殉情而去。
不同的是，多了识货的人～
不是，至于吗？
你们怎么还哭上了～
望着身旁目泛泪光的龙萱，以及为此恸惜不已的端和。
香玉乃一白牡丹化生，绛雪乃一耐冬树成灵。三人经历诸般人事变迁，情爱坚贞不变。
黄生常言，他日亡故必寄魂于此，当生于香玉本体——白牡丹花之侧。
当然，既然是讲述坚贞的故事，那自然不会违背诺言。
故事依旧婉转动人，算得上可歌可泣。只是方龙野对此，却毫无感触。
但是偏偏无论是讲述这个故事的端和，还是听闻这个故事的龙萱，都不由泪上心头。
老道士死，其弟子不知爱惜，斫去之。白牡丹亦憔悴死；无何，耐冬亦死。
这便是方龙野前世聊斋志异中，香玉一篇的大概故事脉络。
那香玉一篇，到底讲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一个黄姓书生，在崂山下清宫，遇到了一曰香玉、一名绛雪的两姊妹。
还对下清宫中的老道士，告知曰：“他日牡丹下有赤芽怒生，一放五叶者，即我也。”
遂不复言。子舆之归家。即卒。
次年，果有肥芽突出，叶如其数。道士以为异，益灌溉之。三年，高数尺，大拱把，但不花。
过了十余年，这黄生忽有大病。
其儿子找寻过来，对之哀恸不已。然而，这黄姓书生，反而笑曰：“此我生期，非死期也，何哀为！”
前世聊斋当中，『香玉』一篇所讲的故事，听起来曲折生动，好似很是复杂。
但真要说白了，就是一个姓黄的书生和两个花妖木精，相亲相爱的故事。
只是这类故事，虽然婉转动人，但结局，往往都不怎么美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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