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袍道人见青蛇行完认主之礼，摇头失笑道:“你这小蛇倒是机敏，算你一份～”
“赶紧落座吧，老祖我要开讲了。”
至于如方龙野对其向道之心的惊叹，这样的情绪自不会有。
光是漫长的岁月经历，就让两人的观念天差地别。
在方龙野眼中，放弃自由乃至荣辱来换得道途的进步，是何等坚韧的道心？
而在红袍道人眼中, 这不过是一场投机取巧的举动。能博得他一句“机敏”的评价, 已经算是难得了。
见二人重新坐定，红袍道人开始了这一场讲道。
……
地仙界。
西牛贺洲。
一方灵山宝地, 绵延无边。
高山峻极，大势峥嵘。根接昆仑脉，顶摩霄汉中。
白鹤每来栖桧柏，玄猿时复挂藤萝。日映晴林，叠叠千条红雾绕；风生阴壑，飘飘万道彩云飞。
龙吟虎啸，鹤舞猿啼。糜鹿从花出，青鸾对日鸣。乃是仙山真福地，蓬莱阆苑只如然。
正是地仙之祖的道场所在——万寿山。
五庄观中，一方花园洞天。
只见得朱栏宝槛，曲砌峰山。奇花与丽日争妍，翠竹共青天斗碧。
一弯翠柳似拖烟，流杯亭内，两名道人正对坐下棋。
红衣道人正苦思冥想之际。
蓦然，他笑道:“有趣～”
当即将棋子掷下，将棋局拨弄得阴阳倒错，星宇颠倒。
“你这惫懒货，又是在故意悔棋吗？”
黄衣道人见状，笑骂道，接着伸手拨动棋局，又恢复了先前那般。
“这次，你倒是冤枉我了。这一方大千世界的格局摆弄，又哪里及得上洪荒天地的棋局变幻？”红衣道人懒洋洋的半躺在一方云榻上。
黄衣道人闻言，细看了红衣道人一眼，顿时欢欣道:“却没想，你居然堪破了那一层，消除了执念，心绪圆满。看来，这一纪元，当真要成道了。”
言语间，收起了面前用一方大千世界炼就的棋盘。
红衣道人依旧一番懒洋洋的姿态:“本就到了时候，不过早几时晚几时的事，却没想机缘巧合下让一个小妖得了我这份缘法。”
“噢？”黄衣道人听闻此言，看向时空长河，洞彻所有。
“有趣～果然是有趣。怪不得你刚才这般言语。”
“果然是福缘深厚，居然这般凑巧～‘可怜麋鹿有谁怜’这番言论每一瞬不知有多少生灵提起，偏偏赶巧让他碰上了正在消除执念的你。”
“你再看他的名讳。”
“方龙野？哈哈！怪不得你要说他有趣呢！这也太应和目前要步入这个纪元第二劫的局面了。
更关键的，他还恰好和你这个未来的第二劫主角有了交集。这份命理，真正有了搅动风云之事。”
“不过于你我而言，这不过是微末之事，算得上一点乐趣罢了。也只有他们那些想要下注的会关注罢了。”
黄衣道人饶有兴致的观摩了一番时空长河后，接着说起了正事:“你打算怎么处理与北冥那位的纠葛？”
红衣道人懒洋洋笑道:“我那一点念头不是说了嘛！现如今北冥那位要感谢他这个小妖。”
接着，他正襟危坐，一脸认真道:“说起来，这番因果纠葛，当初的我要承担更多的责任。”
“想北冥那位，当初是何等的道德之士。开创逆反先天的秘术，创造后天妖文教化众生，庇佑一切后天种族，这才有后来那两兄弟借此名讳整合万族的成功。
那个座位本就应该是他的，结果受我搅和，反而丢了那个位次，也使得他这么些年一直蹉跎，不得成道。我欠他的。”
“如今这场因果纠葛，也该就此了解了。”
“至于西边那两个，虽然我承认他们师兄弟，确实慈悲为怀，心怀众生，有大毅力。将我放在他们两个位置上，我做不到他们这般。
但我可不欠他们的，该欠我的还是要还。他们在这一劫答应我的，一样也不会减免。”
“这便好，先前困于执念的你，可说不出这话来。”
随着两人的交谈，不再遮掩天机，瞬间明晰。
几乎所有步入大神通行列的大能都从天机中明了红衣道人的选择。
北俱芦洲。
北冥宫内。
沉烟凝云，光晕缭乱，若雾里看花，模模糊糊。
层层时空叠就，阴阳纹理交织。
一只蝴蝶翩翩起舞，如梦似幻，似虚似实，最后化作一青衣道人。
他施施然冲着上首端坐的鲲鹏老祖笑道:“现如今，本尊总算脱得囹圄，可喜可贺！”
鲲鹏老祖一身玄色长袍，端坐在云床之上。他眸子澄明，似乎能够看透所有，顶门之上，三千紫青盘旋，化为华盖，高高垂落。
周身不计其数的光轮摇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时不时落在地面，然后弹起，似有形，似无形，荡起万千涟漪。
脑后无数玄妙的篆文流转，发出似鼓声，似玉磬声，似钟声，等等等等，各种妙音组合起来，蕴含着一种大自在，大超脱，大伟岸。
鲲鹏老祖笑道:“不过早一步晚一步，只要红云那厮想要成道，他早晚都得放下。因为不是我欠他，从来都是他欠我。”
随着他心神转动，无数的篆文浮现玄黄功德之气，万千道韵流转，不时排列组合，形成一幅幅画面。
大日之下，金乌展翅，横空长唳；月照深潭，相柳九首高昂，沼泽衍生；飞廉乘风，辅助圣君，革鼎天下；马面人身，虎文鸟翼，是为英招，专杀不服；青玉商羊，纤身披甲，风华绝代；白泽著书，九尾献计，计蒙风雨相随，不可一世，等等等等……
来自于古今未来一切时空，上至妖神妖圣下至妖灵妖众的称赞颂扬，交匝而来。
万妖齐俯首，口中颂妖师。
……
两位当事人都浑不在意。
周天一众大神通却对此关注连连。
天庭，金阙云宫灵霄宝殿。
琉璃玉地，片尘不染。
诸天星象倒映其中，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勾勒出玄妙的痕迹，平静中有律动，阴阳中有变化，难以用言语形容。
高高的宝座之上，高天上圣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端坐，冕冠垂帘，挡住面容，周身有功德之气盘旋，重重叠叠，演化出万千气象，日月之行，星汉灿烂，尽在其中。
正听着手下仙官的禀告，他眼神微动，咦了一声，心中暗自思量。
看向那时间长河中各自交缠混杂的时间线，当即笑而不语。
“却没想到，这两位居然和解了，正值这一纪元第二劫的降临，居然生出这样的变化。看来，这一劫，万寿山上的那两位，必然要出一位混元中人了。”
耳中有芊芊细语传过，却是自上古之时，便与道童出身的他，相互扶持一路走到现在的道侣——西王母。
他也暗自传音:“这也不足为奇，自黑帝那厮搅动风云，人道伐天，开启诸天纪元第一劫后，这洪荒天地便愈发成长完善。莫说一位混元，便是这两位相互促进，同步晋升，我都不奇怪。”
“也是，毕竟这两位，论情谊、论交缠，都不亚于须弥山中的那两位。不过，这般看来，那好运的小妖倒是一个交好下注的对象。”
玉皇摇头失笑:“便是没有这一茬，这小妖又怎会普通。你看他那时间长河中若隐若现，忽明忽暗的身影，想来也是以前的一位老朋友，就是不知道是谁了。”
“是了，这般巧合，在红云消除执念的关键，出口一言，结下不浅不深的缘法。看来，这一纪元，都不甘寂寞啊！”
在两人交谈间，灵山胜境、地府轮回、火云洞天，……各有反应。
而在红云化身座下听道的方龙野丝毫不知道，自己一介小小的散仙，已然入了诸天大能的眼中。
当然，倒也不怪他。实在是太过巧合了。在红云消除最后的执念关头，他神奇的与其往日的念头有了交集。
其实他的言行点拨并不关键。就算没有他与山灵的一番争斗言行，人家红云照样能自行消除往日之战留下的执念。
可能看到花，看到草，看到虫蚁鸟兽，看到山河景致，都能堪破执念，圆满自己的心绪。
偏偏方龙野凑了上来。
他的言论也并不怎么出奇。这种大道理，放在恒河沙数般的诸界，任谁都能头头是道。
但就像先前说的那样，知晓道理和真正明悟，是两回事。
由于际遇不同，每个人都会有别人看来难以理解的执念。可能是很简单的一个道理，但执念之下，对于本人而言却又不简单了。
不要以为大能就不会钻牛角尖了。越是修为境界高深，执念也就重。因为人家不是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而是人家大能根本就不想看透。
修行唯我，越是往上，便越是坚信自身的想法，哪怕在常人看来是错误的，照样会将其走下去，直至拓通。
因为，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万事万物都是相对的。
总之，方龙野不过是好运撞上了，但在一些烛照古今未来的大能眼中，他分明是故意凑上去的。
就算不是故意的，而是真的巧合，那也是因为他的前世跟脚被天地安排了这份缘法。
如此这般，他在这方天地的来历出身，倒是因为金手指的缘故，愈发被脑补得高大上了。
仙光瑞霭，彩气四溢。
无尽的道韵在红云化身的讲道下，丛生氤氲。
方龙野大有所悟，许多的奇思妙想，与自身所学相互碰撞，在道韵下衍生丛丛智慧结晶。
包罗万象。
元神之中篆文飞舞，浑身所学在讲道下，不断融汇贯通，糅合交杂，最后形成了一篇道经雏形。
去芜存菁，终于开创出了自己的道路。
最后，道音消散。
只余下余韵袅袅，与周边的灵气结合，化作点点光晕。
身心如洗，一片清净。
仿佛洗尽铅华。
方龙野原本一身飒飒如烈的气势登时收敛，到最后，没有一丝泄露。整个人变得柔和许多，仿佛不过是个不通修行的凡夫俗子一般。
良久，他睁开双眸，内里阴阳纹理，五行流转，风雨雷电，四象变化，一转而逝。最后恢复如常。
他起身冲着眼前云榻上的红袍道人躬身连拜。
传道之恩，铭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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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当即答应下来。
随着他的应下，冥冥中天地见证。从此之后，青蛇再非自由身。
一口一个小龙, 极力淡化自己的妖族出身。
咱可是高贵的龙族，才不是什么妖魔！
这时，青蛇突然起身，离了座位。
方龙野见状，伸手欲将其扶起，却被她阻止。
她仰起清冷玉颜，整个人风骨冷秀，神情坚定，美眸中透着不容更改的认真，道:“还望尊者成全。”
美人如此许身，他难道还能拒绝吗？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方龙野若有所指道:“不过, 想来现如今他要好好感谢你了！”
“我？”方龙野不可置信道。
“没错，就是你。虽然只是一种机缘巧合，但他也不得不承你的情。”
纤身折腰下拜, 跪倒在方龙野面前。
“尊者, 妾身有一事相求。今日在前辈面前，妾身愿拜尊者为主，从今往后，任凭主人驱使，生生世世，永不叛离！此言此誓，天地见证！”声音锵然有力，如金石之声。
听闻此言，方龙野精神一震，将心中的疑问放下，一脸感激道:“那小龙就多谢老祖了。”
明了对方身份后，方龙野顿时抛却了先前自认妖龙的行径。
他笑道:“不是说了吗？我此身乃是一点昔日散落的念头结合一缕灵宝本源所化。至于真身，好好的在老友那待着呢！”
“你以为是他不愿意放下因果纠缠？是我不愿意放下因果纠缠。”
我干什么了？
红袍道人轻笑一声，也不为其解释太多，当即清了清嗓子, 朗声道:“不说那么多了，若有缘，你以后自会知晓。”
“你我二人有所缘分, 我观你所学颇为驳杂，就为你讲道一次。”
方龙野深知红袍道人口中的“他”是谁，故此才觉得有些晕头转向。
深感不可思议。
玉楼宝阁内。
灯氲香气，焰明惶惶，赤霞烟云，四处飘荡。
红袍道人伸手空弹烟霞，带动圈圈晕晕的空间涟漪倏聚倏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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