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九 反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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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蓝半尺道。

    “而且使用者如果再用方言进行编码,那就更难破译了!”

    韩大胆儿按照蓝半尺提供的两首诗,尝试破译数字,可依旧有很多地方对不上。

    蓝半尺说,那是因为古人说话的读音和现在人不同。古时候的官话,就是官方语言。古代有本标准音册子叫“切韵”,按时间年代分,可以分为“上古音”“中古音”和“近古音”明代所用的就是近古音,所以有些字的读音和现在不同。

    蓝半尺拿着线装书上的两首诗,对比韩大胆儿带来的数字,尝试破译。费了半天劲,刚对出几个字来,古玩铺子一推门,进来一个人。

    这人五十多不到六十的年纪,花白头发,胡子老长,带着个瓜皮帽,小眼睛兜下巴,穿一身深色丝绸长袍马褂,料子原本不错,但是显得十分破旧,袖口已经磨破了,胳膊肘底下还打着补子。

    这人手里拎着个长条包袱,里面像是裹了什么瓶罐之类的器物,一进门就撇唇咧嘴大马金刀地坐在待客小茶几旁的官帽椅上,张嘴就让铺子里伙计上茶。一看这样子,就是有玩意儿要出手!

    韩大胆儿不认识这位,可蓝半尺却熟得很。原本铺子里来主顾了,总得上前殷勤招待,再不济的,也得让伙计赶紧给上碗茶,子张罗着看看这位包袱里是什么好东西。可蓝半尺眼皮都没抬,铺子里伙计也是扫地抹桌子,压根不拾茬。

    这位半大老头,可是估衣街和郭店街古玩铺子的常客,姓薛叫薛平仲,因为排行第五,所以早年人称薛五爷。

    还有大清国那会儿,薛五爷他爹是在朝廷为官,是钦天监左监副。因为家里有钱,又喜欢古玩,所以手底下着实有不少好东西。可到了薛五爷这代,家里五个兄弟,他排行最小,上面四个哥哥都英年早逝。他就成了家里一根独苗,因此家中自小十分溺爱。

    这位薛五爷一点祖传观星望气的本事没学到,就会游手好闲,家里老家儿死后没几年,家业就败得七七八八了。之后薛五爷的爷字就没人叫了,大多直接管他叫薛五。

    过去他常拿着家里的好玩意儿,来古玩铺子出手,只有这时候,人家才称他一声爷。可这几年下来,他家里好玩意儿都卖光了。

    别看这位是个纨绔子弟,但他可不傻,家里真东西没了,他就经常逛鬼市,找点高仿的西贝货,每次都是趁着天擦黑,快上灯的时候,去古玩铺子出手。

    您别说,这薛五爷和老城里蔡二少爷有个共通点,就是古玩浸淫久了,也成了半个行家。他入手的西贝货,虽然都是仿的,但有几件仿的着实不俗、虽然大部分铺子的掌柜都是心明眼亮,但也难保有一两个小铺子掌柜打了眼。

    后来久而久之,这薛五爷卖假货的臭名远播,几乎所有古玩铺子都会不做他的买卖了。蓝半尺会做人,这才淡着他装作没看见,这要放在别的古玩铺子,就算不给打出,也得拿话把他挤兑走。

    薛五爷见蓝半尺不拾茬,又看见个穿警服的大个子,也不敢炸刺儿,就是一阵哼哈的咳嗦,想引起蓝半尺注意,可蓝半尺假装没看见,继续帮着韩大胆儿解密码。

    蓝半尺费了半天劲,这才刚刚解出几个字。

    韩大胆儿看着蓝半尺写出的几个字,念道:

    “实沈之内…析木之首……荧惑……太白入毕……见长庚……”

    这些字根本连不成句子,韩大胆儿也是一头雾水,越看越迷糊。蓝半尺看看解出来的字,放下笔略微思索,他好像看得懂其中有些意思,但似乎有些却不解其意。

    他思量了一会,正要开口,却听一旁的薛五爷说:

    “这时占星的词儿!”

    蓝半尺白了薛五爷一眼,心道,我不知道么,用得着你说。

    薛五爷看出蓝半尺的意思,哼唧道:

    “所实沈之内,指的并非是星宿,应该是地域!”

    说着站起身来,拎起桌上包袱想走,但好像觉得包袱有点松了,就故意解开包袱重新整理一下,包袱一解开,立刻露出里面包裹着的罐子。

    韩大胆儿听闻薛五爷所言,说了个开头就戛然而止,便要转头追问。谁知蓝半尺这时忽然堆出一脸笑容,高声道:

    “哎呦!好么瞧我这眼神,没看见五爷来了,您了今天怎么有功夫往我这小铺来坐坐……”

    他一边说一边走出柜台,一挥手招呼铺子里学徒伙计道:

    “二子!一点儿眼力见儿没有,赶紧给五爷沏茶去!”

    学徒的小伙计一愣,然后瞬间明白怎么回事,赶紧放下手里的掸子,跑去后面沏茶了。

    韩大胆儿心说这蓝半尺怎么态度变得这么快,再看蓝半尺赶紧装出一副谦恭的样子,说道:

    “您了祖上是钦天监,您按说您了可是内行,那就劳您驾给讲讲?”

    话是这么说,眼睛可一直没离开,薛五爷包袱里那个罐子。

    包袱皮儿一打开,蓝半尺刚瞄了一眼就瞧出来,这是个元青大罐,这才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装着上赶着请教学问,其实是凑近了赶紧瞧瞧那青花大罐。

    这时候薛五爷可算得以了,最撇得跟八万赛的,眯着眼瞧了蓝半尺一眼,然后又打量了一番韩大胆儿,这才说道:

    “你们刚说的几个词儿,都是占星的词儿,但是开头那两具,所谓实沈和析木,指的是十二次!”

    韩大胆儿对占星方面是白纸一张,顶多知道什么北斗七星,二十八宿之类的,除此之外是北门外开米店——外行一个。于是忙追问道:

    “那什么叫十二次呢?”

    薛五爷却不搭话,斜眼看了看蓝半尺,见蓝半尺不错眼珠地盯着包袱里的青花大罐,便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眯缝着眼,一言不发。

    韩大胆儿要不是有心请教他,看他这德行,真有心给他两脚。

    这时,学徒伙计二子,端上一碗刚沏得的明前茶。薛五爷这才眼睛半睁半闭,端起茶碗来,轻轻抿了一口,喘匀了气才道:

    “所谓十二次,是古人将日月五星的运行,按照节气变化,按照由西向东,分为十二等分,用来记录岁星的位置。

    就是所谓的,星纪、玄枵、娵訾、降娄、大梁、实沈、鹑首、鹑火、鹑尾、寿星、大火、析木。分别对应天上的二十八宿!

    刚才你说的实沈对应的的是,西方白虎的毕宿、觜宿、参宿还有南方朱雀的井宿。而析木则对应东方青龙的,尾宿、箕宿和北方玄武的斗宿!”

    韩大胆儿问道:

    “您了的意思是,这几个字说的都是二十八宿的位置?”

    薛五爷又喝了口茶,摇头道:

    “非也非也!这实沈和析木从来不是这么用的,还之内,其首,一看指的就不是星宿!据我所知,有些个古人会用星宿,代表地上的区域范围……”

    他一边说着,随手把包袱皮儿一角往罐子上一搭,大露出来的罐子挡上。蓝半尺正端详这罐子呢,忽然被包袱皮盖上,不免一阵扫兴,赶紧插口道:

    “薛五爷,今天大驾光临,这是带着什么宝贝了?”

    薛五爷也不再理会韩大胆儿,对蓝半尺道:

    “就这么个物件,收拾家里东西,瞅见了,就拿来让蓝掌柜给长长眼!”

    说着打开包袱皮,让蓝半尺上眼。

    韩大胆儿追问道:

    “您了说,对应地域方位,那这两据说的是什么地方?”

    薛五爷心思已经不在这里,随口道:

    “实沈之内指的是觜、参二宿,古时候对应的益州!析木之首对应的是尾、箕二宿,对应的是幽州……”

    韩大胆儿继续追问道:

    “益州和幽州?就是战国时候的燕国和赵国!那荧惑,和太白入毕呢?”

    此时薛五爷和蓝半尺两人心思都在青花大罐,他摆摆手道:

    “一知半解,一知半解,我就知道这么多了!开元占经里都有,自己查去吧!”

    说完便开始和蓝半尺聊起这罐子来历。讲得跟天方夜谭赛的,南市三不管说书先生都没他讲的生动。

    韩大胆儿看看刚解出来的几个字,在看看蓝半尺和薛五爷,心想,反正自己也知道了这密码的解法,不如自己回家解码,在找本刚才说的开元占经,自己对照着来,要不然等他俩买卖聊成了,还不知得几时呢!

    想罢,便收起桌上的数字,有把那本写了戚继光密码译本的旧书,一并揣起来,对蓝半尺道:

    “二伯,这译本书我先借走用用,回头给你拿回来!”

    说完便出了铺子,出门时还听见蓝半尺在身后喊道:

    “哎!那是个孤本,别弄坏了,用完给我拿回来!”

    韩大胆儿骑上车,答应一声,几下就蹬出了估衣街,奔着梅若鸿家的方向去了。车骑到一半,忽然想起还没买戏票,就又折返去了平安影院,买了两张电影票。

    这时候不远处正有个人,跟在韩大胆儿身后,原想出言叫住韩大胆儿,谁知道韩大胆儿不仅腿块,蹬起车来更快,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这人只好一转头,直接奔了韩大胆儿家的方向而去!

    韩大胆儿问道:

    “那柳边求气低,的柳声母就是l代表数字就是1,这就是声母,在配合第二首诗的韵母,就能组成一个字。也就是说两个数字就是一个字。”

    “如果是普通武夫,写文作诗不太通顺这到能理解,可我记得戚继光可是位儒将,而且也颇有些文墨,还曾经着书立说,写过《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等军事学典籍……”

    蓝半尺道:

    “这两首所谓的诗,其实是戚继光缩写的密码译本!”

    “你拿来的这些数字,其实是一种明代的密码名为—反切!而发明这种密码的人正是抗倭名将戚继光。”

    蓝半尺指着线装古书上的两首诗道:

    “这种密码两个字为一组,组成另一个字的读音,取上字的声母和下字的韵母,“切”出另外一个字的读音。两首诗分别代表每个字的声母和韵母,诗句字数顺序就是序号。”

    韩大胆儿看完一脸茫然,便问道:

    “这谁写的诗?狗屁不通!又有没有平仄押韵!”

    蓝半尺微微一笑附和道:

    “密码译本?”

    蓝半尺点点头,又拿起那张抄了数字的直,接着说道:

    明朝有几位抗倭名将,其实他刚才也想到了那位名将俞大猷,但是说家喻户晓,最出名的还得属戚继光。

    韩大胆儿道:

    另一首则是:

    “春花香,秋山开,嘉宾欢歌须金杯,孤灯光辉烧银缸。之东郊,过西桥,鸡声催初天,奇梅歪遮沟。”

    蓝半尺不疾不徐的道:

    “你可知道,有一位明朝的抗倭名将,几乎是家喻户晓……”

    “戚继光?”韩大胆儿道。

    “的确是狗屁不通!可你知道这诗是谁做的么?”

    韩大胆儿摇摇头。

    蓝半尺拿出的这本旧书上,写着两首诗。

    一首是:

    “柳边求气低,波他争日时。莺蒙语出喜,打掌与君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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