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一 搬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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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韩大胆儿自小就讨厌耗子,念了洋书之更清楚耗子还会传播鼠疫病菌,中世界欧洲的黑死病流行,就和耗子脱不了干系。所以每每见了耗子,便即打死,绝不姑息。

    即便民间把五仙传的再怎么神乎其神,也不过就是些蛇虫鼠蚁,走兽畜生,要说这些东西能有灵性,韩大胆儿更是决计不信。他心中料定,群鼠搬仓,幕后定有黑手。

    所以追赶上群鼠之后,韩大胆儿便脚步稍缓,想要跟在后面敲个究竟。陆松涛是个老江湖,自然也懂这些道理,所以也同时身行放缓,在后面跟随。

    群鼠不多时,不走大街专挑小巷,不多时已经追上前面鼠群。只见前方黑压压一片耗子,有的六七只,有的十数只,都各自结成鼠队,驮着无数珍玩宝物,向着一个方向快速行进。

    这些鼠群,队列有法,行动有序,深通群体行进之道,每到狭窄处便即收紧队伍,最窄处只一队队通过,先后有序绝不抢行。宽敞处便大队通过,也不浪费一处空缺。

    虽驮负重物,但群鼠步伐甚轻,竟不发出丝毫动静,也无叫声嘶鸣,只如无声的黑色潮水,浮托着众多珍宝,不断向前席卷而去,偶有碎石枯枝,崩飞折断之声,在静夜中显得十分清脆响亮。

    十冬腊月,又是中夜时分,大街小巷廖无人迹,否则若百姓见到群鼠如潮的骇人景象,真会被吓得胆战心惊神魂激荡。

    群鼠在胡同黑暗处穿行多时,绕老城外北行,过北营门后上桥过河,然后从胡同间穿行,直奔东于庄。东于庄后再往前不远便是江苏义地,除此以外则是大片荒地,是不是有零星坟茔古树,显得凄凉荒僻。

    天上皓月当空一片明亮,一过东于庄更是荒无人烟,鼠群也再无顾忌,加快速度朝着远处一片古树奔去,真赛惊涛骇浪一般,翻腾不定水波相叠,顷刻间涌进树林。

    此时天寒地冻树木枯槁,数十株参天古树,叶已落尽徒有枯枝。虽是如此的,但古树成林,枝杈枯败相互交叠,依旧密如蛛网,黑压压的便赛大团黑纱薄网,显得纷繁缭乱。枯树枝杈上落了不少乌鸦,见群鼠钻入林中,却并未惊飞,必是对此早已习惯。

    韩大胆儿和陆松涛见群鼠涌入林中,怕惊动乌鸦群鼠,便展开轻功无声无息地紧随其后,一入林中即刻隐身树后,伺机慢慢靠近,并偷眼往林中看去。索性树木虽然高大纷乱,却林子却小,只有十几二十株古树而已,一眼便可看尽。

    只见此时群鼠汇聚,在林间一片三丈见方的空地上。空地中央有个土丘,远远看去好像是个坟包,土丘前横倒着一块条石,像是那孤坟的石碑。待凑近些看时才发觉,那并非土丘,而是用砖垒砌的一间低矮小屋。不过年深日久,砖墙两侧被黄土覆盖,远远看去成了个土丘。

    这小屋很矮,不像是给人居住的,成人住进去需弯腰低头才能进入。且看那大小不过能容一张小床,再容不下其余他物。此时云散月明,月光照降下来,见那小屋顶上竟有檐脊屋瓦,显然是个屋顶,只不过与寻常人家屋顶不同,檐角微微上翘,更似庙宇道观。

    再仔细观瞧,却见小屋正面黑洞洞的并无门窗,门口那青石并非石碑,而是个条状青石香炉,只不过风雨侵蚀,青石朽坏破烂,已经不具香炉之形。原来这竟是一座小庙。

    天津卫庵观寺庙众多,庚子年后沦为九国租界,更多了不少西洋教堂。光是老城里内外,就有寺庙道观大小二百余座。天津卫全境,大小庙宇道观更是不计其数。远近城郊的确也有些零星庙宇,这倒不足为奇。

    韩大胆儿也见过不少路边土地庙,庙宇甚小,高不足腰胯,阔不过一人,只有个檐脊,三面小小矮墙并无门窗,矮墙檐脊下立着一尊小小土地神像,脸朝外被三堵矮墙半围着,庙前摆着个石头香炉,常常插着两股香烛,摆着些许贡品。这种路边小庙随处可见,也不稀奇。

    眼前这小庙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看不出是供神的,还是住人的!

    只见群鼠全都围在小庙四周,只把驮负的珍宝物件摆在地上,然后所有耗子都耸立身子,提起前爪坐在原地,一圈圈整整齐齐,排成圆形队列,每只都面向小庙。

    这场面整齐划一,着实惊到了,远处窥探的韩、陆二人。

    忽然群鼠一起抬首发出一阵尖利的嘶鸣,这数百生嘶鸣几乎同时发出,连城一片如同一声。叫声忽发,树冠群鸦瞬间被叫声惊飞,丫丫嚓嚓在空中盘旋乱叫。

    群鼠齐唤叫声齐大,但叫声被枯林所阻,声虽巨大所传却不甚远,只韩、陆二人,被震得耳膜生疼。

    忽然黑洞洞的小庙中,换不走出一人,这人身披麻衣头戴灰帽,身高不足五尺,像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此时虽朗月当空,这孩子却的头脸却隐在暗处,只一对眸子异常明亮。群鼠见他现身,嘶鸣立止,顷刻全都俯身向下,似在跪拜。

    那孩子轻轻挥手,手中忽地扬起一阵沙尘灰雾。灰雾在半空化成圆弧,洒落群鼠头顶。群鼠立刻喜不自胜,在原地一阵雀跃,眨眼间便全都消失不见,杳无踪迹。

    韩、陆二人见状,无不大惊失色!

    两人双双纵身上跃,在空中翻过高墙,身子刚一落地,便即发足疾追群鼠。群鼠窜越虽快,但却及不上两人脚程,不多久便已相距几步之远。

    韩大胆儿边追边想,自来听老人说民间有五大仙家,分为狐、黄、白、柳、灰,就是狐狸、黄鼠狼、刺猬、长虫、耗子。民间传说怪力乱神,把耗子当成神仙拜,还说耗子是什么宅仙。

    正在此时,那大门下凹坑出,却发出咯咯声响。两人回头一看,却是一个五彩花卉瓷瓶,正欲向门外蠕动,却被卡在大门下动弹不得,正在奋力挣扎。想是刚才陆松涛拉开仓库大门,正好那瓷瓶想从凹坑滑出,这才恰好被卡在门下。

    仓库内十分昏暗,全靠俩人随身手电筒,和仓库外些许月光照亮。韩大胆儿一步步走向那瓷瓶,待到近处,借手电光观瞧,见那瓷瓶扭来转去,就是被大门卡着挤不出凹坑。

    他一伸手抓住瓷瓶瓶口,用力往外一提,顿时觉得瓷瓶下似乎有股力量在和她互相拉扯,但那力量十分微弱,韩大胆儿稍一用力,便已经瓷瓶提起。这时两人才明白,这些物件为何能自行移动。

    陆松涛见了这景象,不禁也啧啧称奇!

    这时,抓住瓷瓶的耗子毕竟久抓无力,身子下坠砸在下面群鼠身上,群鼠惊觉立即窜出仓库,都奔着围墙方向逃走。

    韩大胆儿和陆松涛心念电转,相对一视,虽然都带着防毒面具,但已经深明对方之意,再不迟疑立即发足追赶。见那几只耗子,在土地枯草上窜跃如风,眨眼间便从西墙根下的一个狗洞钻出。那狗洞不大,掩在枯草中,人却窜不过去。

    见状陆松涛赶忙窜到仓库门前。适才门锁已经被他撬开,这时轻声拉开仓库铁门。二人用随身手电筒一照,却见仓库内一片狼藉,数十个大木箱,被拆散在地,木板木片零星散落,箱内稻草四散,内里却空空如也。

    只在一个木箱底找到个被稻草掩盖的扳指,看那玉色,便似在红堡,陆松涛放进韩大胆儿衣兜,提醒他此案和东陵盗案有关的,乾隆玉扳指一般无二。

    显然这些大小箱中,装的原本都是些金银玉器贵重之物,而且根据遗下的扳指判断,定是前清宫中之物。箱中稻草便是用来防止搬运时器物磕碰损坏的,填充防撞之物。只不过眼下箱中只余稻草,那些器物却早已不见。

    原来那瓷瓶下竟然是七八只小耗子,还有一只耗子声抱住瓶身,双脚乱登,似在找寻立足之处。瓷瓶下那七八只耗子,个头全都不大,不过掌心大小。四五只耗子趴伏在地,两两并排,收尾相连,结成纵队,另三四只耗子仰面朝天,躺在鼠队背上,四爪向上。

    韩大胆儿顿时明白,定是这群耗子,在门下挖洞进入仓库,然后嗑破木箱,盗出箱中珍宝。上面几只耗子,仰面朝天抓住珍宝物件,下面那结队的耗子,则背负它们向外运送,相互配合无间,将这些箱中珍宝盗出仓库。

    话虽如此,但他心中也对刚才所见十分诧异,加上之前福厚里鲇鱼窝,见过那诡异的无皮人白二姐后,更心知有些事,的确超出了自己的理解和认知。

    只不过他为人固执,不信鬼神灵异的信念甚为坚定。只道是自己见识未广,孤陋寡闻,对一些江湖诡计未能尽知,这才被一叶障目,看不清真相。

    那白玉像竟然左右扭动,自己从凹坑中扭了出来,门内并无人手推递。两人一呆之际,那白玉像横躺在地,竟忽然继续向前滑行,迅速从地面掠过,朝着另一边围墙方向去了。

    两人大感惊奇,正要追赶那白玉造像,谁知仓库门下凹坑,竟然陆续有物件拱出,大大小小,不是金银器物,便是翡翠玉器,如意、钗佩、印玺、珠串,乃至金盒玉盏、金银造像,大大小小几十件珍宝,都赛自己生出手脚,和那造像一般,朝着围墙自地面飞掠而去。

    “这怎么可能!难不成这些珍宝都有灵性,便自己逃了?”

    韩大胆儿道:

    “世上哪有什么怪力乱神之事,定是有人暗中捣鬼!”

    想来,适才两人看到那,宝物自行逃离的诡奇一幕,那些“长脚”奔逃的器物,必是原本箱中的珍宝。

    陆松涛惊疑不定,喃喃低声道:

    韩大胆儿和陆松涛俩人,凝神观瞧8号仓库大门,赫然见门下凹坑出竟然拱出一尊白玉观音像。那观音像在月光下,莹润洁白,显然是玉中极品。

    韩大胆儿虽然对古玩玉器一知半解,但陆松涛可算是门内行家。他一眼就认出,这尊观音像乃是和田白玉雕琢而成,造像精工细琢颇像清代大内御用之物,说不定便是东陵国宝之一。这8号仓库内藏国宝的可能性陡然大增,几乎可以确定国宝便在其内。

    韩大胆儿见白玉像从门下凹坑递出,以为有贼偷儿先他们一步进入仓库,又在仓库门下挖坑,将宝物从门下顺出。可周围并无他人接应,一时正在起疑,却又见甚为诡异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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