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为我教神通境大佬现,点名要见嬴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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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你们借养马攘夷之名又分了出去,若乾不成,则血脉必定飞速衰落,好在你们乾国成了,还壮大了起来,如今血脉强度已经不下于我们赵氏。

    只可惜,嬴赵就算再强,也不过是区区诸侯,想要重现颛顼血脉,实在太过困难。

    倒是其他的远古血脉,先祖本来就不算强,所以偶尔走运,也能出现几个。」

    「原来如此!」

    嬴无忌恍然大悟,之前他就在好奇,明明大周建立时,分出去了不少姬姓诸侯,为什么一个个都表现得废拉不堪,最后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情况。

    周王室对天下掌控力衰弱,想必现在血脉也强不到哪去。

    不过,这血脉只代表着先天优势,除非远古血脉觉醒,否则也并不一定会对普通人造成碾压之势。

    但知道这些之后,他愈发好奇:「话说嬴赵中途都衰落成那样了,怎么可能把颛顼帝血留到了现在?」

    赵暨笑了笑:「谁说这颛顼帝血,是从远古时期留下来的?」

    「这……」

    嬴无忌愣了一下,不是留下来的,那是……

    赵暨眯了眯眼:「王后刚刚怀上宁儿那年,绛城来了一个老道士,赠予了我们一个熔血秘法。这秘法能够从血脉中提取出源血,若源血够多,就能熔炼出帝血,被熔血者,往后余生,都不能享受王室身份带来的地位。」

    嬴无忌悚然一惊:「所以王室中的公主,一个个都住在宫里,鲜有抛头露面。」

    「对!」

    赵暨神色有些痛苦,甚至有些狰狞:「我在大雪中枯坐十天,终于下定决心,我膝下除了宁儿和赵契那个小畜生,全部都是女儿!靠女子守不住王位,更不可能一统大黎!

    所以在宁儿三岁的时间,我在老道士的协助下,炼了几个公主的血脉,一共熔炼出了两滴颛顼帝血,一滴已经融入宁儿身躯,突破胎蜕境时便会被彻底吸收。

    另一滴她吸收不了,便被我留了下来,本想着观察一下赵契,结果发现他只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

    所以……就留到了现在。」

    他看向嬴无忌。

    右手微微向上托举。

    意思很明显:你要不要?

    嬴无忌:「……」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体会到被气氛压抑到窒息的感觉。

    他嘴角颤了颤:「赵宁不知道这件事吧?」

    赵暨摇头:「她不知道,以后你也别让她知道!」

    嬴无忌:「……」

    他好像明白这滴颛顼帝血是什么意思了。

    实力!

    威胁!

    负罪感!

    实力,若炼化这滴血,胎蜕境的修为定然突飞勐进。

    威胁,一滴帝血提升就如此强悍,那嬴无缺这个正儿八经觉醒血脉的将会有多强?他是在点自己,要彻底断绝回乾的念头。

    还有负罪感……

    对于王室以及世家大族来说,血脉就是他们先天高人一等的依仗,对于他们来说,被夺血脉就跟终身残疾差不多。

    试想一下,光是器官移植,就已经足够让人负罪了。

    现在,嬴无忌面对的是十几个公主一起进行器官移植。

    这特么以后真要想走,良心上过得去么?

    就算确定以后不走了,就能心安理得地拿走了?

    以后见到那些公主,会是什么反应?

    他感觉赵暨有些夸大,因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糖糖的天赋如此变态,可能也是因为接受了帝血。赵凌不知道有没有接受,不过至少是幸免于难了。

    但这滴血,他还是有些顶不住。

    嬴无忌感觉脑袋有些涨,揉搓了着头发:「您这……让我如何敢接?」

    赵暨笑了笑:「你是这样的人!」

    嬴无忌嘴角咧了咧:「您可真是把我拿捏得死死的。」

    赵暨缓缓站起身:「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只要你彻底放弃心中的小心思,真正能与赵氏同舟共济,你要多少诚意,孤就能给多少。

    不过我看你现在,心中压力颇大,不过也不用着急,距离你突破胎蜕境还差不少,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考虑,这滴帝血,孤暂且替你保管。」

    「多谢父王!」

    嬴无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虽然没有接受这滴帝血,但今日前来,他在自己与赵氏关系的问题上有了很大的改观。

    唉……

    赵暨拍了拍他的肩膀:「百家盛会放手去做便可,有孤替你撑腰,不要有任何顾虑!」

    嬴无忌点了点头:「是!」

    「回去休息吧!记得帝血之事,千万不要告诉宁儿。」

    「是!父王您也早点休息。」

    嬴无忌本来想拔腿离开,却又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对了父王!我听说此次百家盛会改制了,取消了之前几家分开传道的方式,改成定题辩论了。据说这题目,是您跟诸位夫子一起定的,能不能……」

    赵暨眉头一拧:「若想替你老师争席位,就拿出真才实学斗一斗。居然想着让孤透题,真替你的老师蒙羞!滚蛋!」

    「滚就滚!」

    嬴无忌呲了呲牙,转身离开了重黎殿。

    见嬴无忌出来,赵信不由问道:「驸马爷!你跟殿下都说什么了,我怎么一句也听不到啊!」

    「你能听到就怪了!」

    嬴无忌无奈地摆了摆手:「走吧!回家!」

    在宫门口上马车的时候,他忽然指着旁边问道:「哎?这不是那位什么伯爵的府邸么?怎么……」

    赵信嘿嘿一笑:「现在是驸马府了!驸马爷,等你成婚以后,可一定得给我留一间屋子啊!」

    嬴无忌:「……」

    妈的!

    这人情越欠越多了。

    ……

    李氏别院。

    李采潭身穿薄纱长裙,斜倚在矮桌半坐,正老肩巨滑地拎着酒壶,仰着头朝自己两片朱唇间倒酒。

    秋天的夜风刮过,长裙随风摇曳,缕缕长发在两鬓抚动,双眼朦胧,看起来美艳至极。

    「沙……」

    「沙……」

    「沙……」

    一阵脚步声响起。

    李采潭循声望去,看到自己的车夫你正笑眯眯地走来。

    车夫的身份很低,不能进院子,这是规矩。

    不过李采潭却并没有呵斥他的意思。

    「小姐,该就寝了!」

    车夫脸上带着笑,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衣着暴露的身体,但眼神中却并没有欲望的色彩。

    李采潭有些不悦:「你下次见我,能不能换一具好看的身体,这样我还能跟你开心开心,这样真的让人很恶心。」

    车夫一脸扫兴的模样,直接坐在矮桌的另一头,抢过李采潭的酒壶,直接噙住壶嘴儿灌了一口。

    「嘶哈……」

    他舒服得呲牙咧嘴:「以前倒是夺舍过一些俊男美女,但后来发现,男女之事也就那样,还没喝酒有意思!诺,不信你喝一口!」

    李采潭瞅了一眼他刚刚噙过的壶嘴,一脸嫌恶地推了过去:「你自己喝吧!」

    「嘁……」

    车夫切了一声,便又灌了起来。

    李采潭打量着他:「话说……你的真身究竟是男是女?」

    车夫反问道:「你难道不知道,打听上司的消息是大忌么?」

    「上司?」

    李采潭哼了一声:「我倒是把你当上司,只是有些人看到下属被软禁起来,却是不闻不问。」

    车夫无所谓道:「我这不是来了么?」

    李采潭努努嘴:「就你这具身体,就不说能不能带我逃走了,就南市那些卖猪肉的,你能打得过么?」

    车夫摊了摊手:「都是斯文人,整日想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做什么?」

    「斯文人……」

    李采潭白了他一眼,她虽然没有见过这位上司的本尊,却见过他嗜杀的一面。

    当年只是夺舍了一个三品灵胎的胎蜕境,就一举袭杀了两个兵人境强者。

    敲骨吸髓,满脸鲜血。

    但那澹定的神色,就跟在街边吃大盆骨一样。

    「那你来绛城,究竟是为了做什么?」

    「参加百家盛会啊!」

    车夫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们都是杨朱门人,怎么也算得上百家众人。如此盛会,吾辈读书人又岂能错过?」

    李采潭:「……」

    我信了你的鬼!

    车夫忽然笑了笑:「你多久没出去了?」

    李采潭想了想:「还不到一个月吧,倒是熬得住……」

    车夫又问:「那外面的消息,你知道不知道?」

    「消息的都封锁着,我如何知道?」

    李采潭有些不耐,虽说眼前的人是她的上司,但为我教讲究「为我」,规矩没有那么森严。

    别说区区一个上司,就算为我教教主在这,她该给白眼,照样给白眼。

    车夫笑嘿嘿道:「是了!如果你知道外面的消息,又岂会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

    「你什么意思?」

    李采潭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车夫盯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戏弄之意:「你应该是在文会前被关起来的吧?」

    李采潭有些烦躁:「是又如何?」

    「那你可知主持文会的人是谁?」

    「我听说是周乐府令。」

    「那你知道这周乐府令是谁?」

    「我管他是谁?」

    「哦!」

    车夫点了点头:「原来你不想知道啊,那我就不说了!」

    李采潭眼角闪过一丝杀意:「你要是不想说,就给我滚蛋!」

    「哟!小采潭生气了!」

    车夫也不逗她了,直接说道:「对!的确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姜太渊?」

    「不然还能有谁?」

    「……」

    不知为何。

    明明还是那张脸。

    但李采潭以往不管是何神态,都若有若无的媚意,顷刻间消失不见。

    眼神冰寒,就连呼吸也是颤抖的。

    「说起来我倒是得谢谢他。」

    车夫咂了咂嘴:「若不是他,你也不会加入为我教。不过你也是够狠的,若你没有毁掉自己的坤承之躯,他肯定也不会狠心抛弃你。到时候隐居深山,过一二十年出来,说不定能拿到嬴无缺的戏本,助姜姓重掌齐国江山。到时一家三口,也算是一方豪强了!」

    「他配么?」

    李采潭声音冰寒,眸子里全都是恨意。

    她毁掉坤承之躯,就是认为李家女子所有的不幸都来源于此。

    若那人是真心爱自己,那坤承之躯便一文不值。

    但若他看重的是坤承之躯,那自己便一钱不值。

    李采潭忽然很想笑。

    毁掉坤承之躯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自由了。

    却没有想到,即便毁了,她的后半生依旧逃不脱坤承之躯的束缚。

    她只是恨,采湄进宫的确把她保了下来,但她却不能离开绛城一步,无法把这个渣男手刃!

    「他……居然还真敢来黎国!」

    李采潭咬着牙,体内的混元真气已经隐隐有种按捺不住的趋势。

    车夫笑嘿嘿地捏了捏她的脸:「小采潭,想出去么?」

    「你能带我出去?」

    李采潭死死地盯着她:「虽然我现在勉强安全,但黎王的

    人正死死地盯着我,只要我敢离开绛城,他们就必定会掘地三尺。只凭为我教在绛城的底蕴,恐怕护不住我吧?」

    「这个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

    车夫笑了笑,反问道:「现在你混元真气如何了?」

    李采潭眯了眯眼睛:「黎国大族的血脉,都已经采集得差不多了,吴国质子炎国质子也有,只可惜乾国的那个质子没有把握住!你们做事可真有问题,若是他当时去青楼的时候,就安排我过去……」

    车夫无奈地摊了摊手:「为我教的情况你也知道,一个个都不讲规矩。当时我还找人问了来着,他们说涉及到刺杀,不宜把你牵扯进去,还说找机会让你跟嬴无缺睡一睡。」

    「嬴无缺……」

    李采潭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说起来远古血脉,的确比嬴无忌有意思。

    不过她还是有些疑惑:「嬴赵同宗同源,我采补的那个虽然不是公子,却也是上代黎王的亲孙。为何还要采乾国公子的血脉?」

    「乾国既已立,血脉便已根植新国之中,又岂会跟赵氏血脉相同?」

    车夫摇了摇头:「此次盛会,各国王族都有来人,齐国姜姓王族没来,不过也来了一个田威侯的私生子。倒是楚国那边,来了一个女公子,只能拿那个姓项的打打牙祭了,说起来也是芈姓大族。」

    「项?」

    李采潭有些不满,楚国除了王族芈熊,超下数也只有屈景昭三家算得上真正的大族。

    项……血脉又能有多强?

    车夫笑道:「此子修为颇为强悍,不可小觑。百家盛会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这次争取让你的真气上一个台阶。只要你能把其他王族的血脉补齐,我就帮你杀了姜太渊,然后带你去乾国,拿下嬴无缺!

    届时让教主帮你修复坤承之躯,诞下的子嗣也必能觉醒颛顼血脉,到时乾国必能一统……」

    他不说话了。

    因为一把刀正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再提一次坤承之躯,休怪我不客气!」

    李采潭神情微冷,她的底线就是不能回到李家的阴影之下。

    何况她现在掌握了混元真气,而且已经接近大成。

    这次百家盛会之后,必能进入大成之境。

    若是能成功掠夺嬴无缺的血脉,甚至能步入传说中的圆满之境,若是再掌握一门神通,即便在神通境也难逢敌手,为何还要靠生孩子活着?

    靠肚子,就算能成为新天子的王后,她也不乐意。

    「行吧!不过你得把刀放下来,身体是你车夫的。」

    车夫笑眯眯地捏住了刀身,把刀从自己脖子上移开。

    李采潭这才神色稍缓:「说吧!如何才能离开?」

    「这个简单!」

    车夫笑呵呵地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卷轴,打开一看,居然是李采潭的画像。

    一身红衣,栩栩如生。

    李采潭童孔一凝:「这是何物?」

    「明知故问!」

    车夫一挥,画中女子便化作一道流光,出现在桌子前,看起来与李采潭别无二致。

    随后又取出一封信,塞到画中女子的怀中,便笑了笑道:「等她醒来,看完信之后,就会老老实实替你软禁,不用担心。」

    丹青渡魂!

    车夫笑道:「愣着做什么啊?这幅画,我可是求了那呆木头很久,他才愿意帮我画的。」

    李采潭神色有些难看:「这心头血是从哪来的?」

    「哦!」

    车夫撇了撇嘴:「这个你放心!心头血是你一个堂姐的,她儿子死了,丈夫也有了新欢,她便

    投河自尽了,我们可没有滥杀无辜的习惯。」

    李采潭已经想到了这个堂姐是谁,前年过年的时候,还回了一趟娘家,找到自己大诉苦水。

    果然,还是受不了,自尽了。

    她指着伏在一旁的红衣女子:「那用她心头血画出的这个,是个什么样的人?」

    车夫笑得有些含蓄:「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说!」

    「呆木头说……是个***。」

    「……」

    李采潭失神了片刻,喃喃道:「我原本以为,会是个英雄。」

    车夫笑着摆了摆手:「想这么多做什么?就这种奴性十足的女子,你听她的做什么?这个你拿着,明天早上,去城西悦来客栈找我。」

    「嗯!」

    李采潭接过符纸和画皮,微微点了点头。

    再次看向车夫的时候,却发现他的眼神已经迷茫了,便直接拎着它丢出了院子。

    「姜太渊……」

    李采潭眯了眯眼,望向星月交相辉映的夜空,仿佛陷入到某段痛苦的回忆当中。

    良久良久,她戴上了画皮,画皮化作一道氤氲的光,融入到她的身体之中,下一刻便变成了完全不同的女子。

    清纯可人,却依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媚意。

    她回头看了一眼陷入昏睡的红衣女子,自嘲一笑:「呵,***……」

    摇了摇头,她直接催动了符纸。

    五行大遁!

    ……

    日子一天天过去。

    这些天,绛城没有发生任何大事。

    各位夫子在各自的别院之中静养,只有各家的学子彼此来往,争得不亦乐乎。

    只要是人多的地方,就一定能听到百家学子吵架……不对!是争辩!

    毕竟各个学派理念不同,只要凑到一起聊天,保准能够争气来。

    据说以前稷下学宫尚未衰落的时候,每天都是这种热闹景象。

    只可惜……

    到后来,就只在百家盛会能遇到了。

    除了学术上的问题,大黎学宫的事情也不胫而走,对于大多数学子来说,他们还是很希望能出现另一座稷下学宫的,不然他们也不会每次百家盛会,都不辞劳苦奔袭而来。

    只可惜,稷下学宫留给百家学子的阴影实在太深了。

    当一个学宫成为政治的玩物,它就彻底失去存在的意义了。

    自从那次诸子宴,不少人都跑去问那次去到重黎殿偏殿的夫子,问他们黎王究竟开出了什么条件。

    毕竟这次黎王可是号称不但拿出了实打实的官位,甚至还允许学子来去自由,这可是让所有学子都心向往之的条件。

    毕竟若是去别的国家做官,完全就是看国君以及权臣的眼缘。

    一些身怀绝世大才的,运气好能直接混个大官做。

    才能没那么强,运气一般的,就只能从幕僚门客开始做,主家要是有格局,说不定能推举做官,若是喜欢揽功,很有可能要做一辈子的幕僚。

    罗偃之所以有口皆碑,广纳三千门客,就是因为只要门客提出优秀的政见,就能被他推举做官,如今赵土魏土比较有名的官吏,不少都曾是罗偃的门客。

    现在,黎王将任官的权力交给了学宫,已经足以让很多人疯狂了。

    只不过,夫子们给的答桉却不是那么乐观。

    「尚未谈拢!」

    尚未谈拢,那就是还在谈咯。

    不少怀才不遇的学子,这些天心中都是无比忐忑,无时无刻不在打听学宫事件的后续。

    直到昨天早上,赵氏长平侯派人在宫门前贴出了一个告示,上面写满了三百个大大小小的官位,还说学宫成立以后,还会拿出七百个官位。

    虽说有大有小,却都是能够发挥才能的官职。

    从告示贴出来开始,绛城就又热闹了一分。

    百家学子大概分为两派。

    乐观派觉得,黎王这是诚心要办学宫,等到学宫办起来,一千官位是迟早的事情。

    悲观派觉得赵暨这就是在钓鱼,用三百官位把百家学子骗进来杀。

    双方各执一词。

    但不管悲观还是乐观,他们都有一个共识。

    就是这个办学宫的钱,可能真的有些困难。

    迹象很明显,因为赵氏宗室前脚贴出告示,后脚就宣布在赵土斥巨资修缮河道,明摆着就是不想掏钱。

    只靠王室自己的钱,能把大黎学宫建起来么?

    要知道,以前的稷下学宫可是管吃管住管修炼资源的。

    夫子们的茶水费、聚神养气借天地之势的修炼场所。

    这些都要用钱。

    「要我说,难!几家夫子都说没谈拢,肯定是财政不到位!」

    田文镜端坐在大厅最中央,声音颇为洪亮:「要我说,黎国王室财政都是靠的宗室土地,虽然有几家王商,却也是靠着宗室的资源才能活下去。魏韩两家就不用说了,黎王室卖百家人情,他们不可能掏钱。

    倒是李家,太子妃是李家人,他们以后也能成为王室外戚,不过肯定也拿不到太多。

    你们想想,我们田家乃是齐国肱股之臣,在齐国说一不二,可即便如此,也是倾全族之力,才建起的稷下学宫。

    只靠黎王室和不知道能出多少力的李家?凭什么?」

    他说话字正腔圆,尤其是提到田氏建稷下的时候,更是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毕竟田威侯就是齐国有实无名的君王,田文镜虽然是私生子,却颇得田威侯器重,地位与别国公子无异,甚至比起太子都差不了太远。

    田文镜面带笑容,他十分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若是以前,他喝酒喝茶只进雅间。

    但现在百家盛会在即,大厅的正中央才是最最重要的位置。

    田氏建大黎学宫,的确相当肉疼。

    但说倾全族之力,完全就是夸张一下,让这些期盼大黎学宫建成的人不要想屁吃了。

    这时就有人问了:「田兄觉得,建这么一座大黎学宫,需要花多少钱?」

    田文镜粗略算了算:「至少也要三百万两!」

    「嘶……」

    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三百万两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一个天文数字。

    要知道,绛城这种繁华大成,也只有相当能干的工人,月工钱才能达到一两。

    虽然大多数读书人都有些家底,但三百万两还是太遥远了些。

    「诸位!」

    一个穿着颇为贵气的儒生站起身:「黎王室的情况恐怕不太乐观,不如我们众筹一些钱吧?若是这学宫建起来,也算是为所有读书人谋一个前程,我,我出一百两!」

    田文镜:「???」

    你们是不是脑子有病?

    我在劝你们别做白日梦!

    你们倒好,白日梦不做了,花钱买梦做?

    场上安静了一会儿,诸位读书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人开始说话了。

    「我没有张兄这么有钱,我出十两好了,都是心意。」

    「我一

    两。」

    「我墨者,没有钱,等回去问问乌夫子,看公会能不能出钱。」

    ……

    田文镜忍不住了:「快别发疯了!这天下总共才有多少读书人,你们那点钱,在三百万两面前,根本连毛都不是!这白日梦做的,还不愿意醒了是吧?」

    第一个出钱的儒生有些不悦:「我乐意,你管得着么?」

    田文镜气急:「好!我记住你了!以后别想去齐国做官!」

    「本来就没想!齐国的官?哼,狗都不做!」

    儒生嗤笑一声,旋即看向众人:「诸位若是信得过我,大可以将钱交到我这里,到时我便去求见黎王陛下,为学宫建成,略尽绵薄之力!若是不成,盛会结束之后,定会原封不动退还大家。」

    说着,就将锦衣脱下,铺在了桌子上,将腰间的金饰取了下来,放在锦衣之上。

    这金饰看起来至少十两,比他承诺的一百两银子都要值钱。

    「我信张兄,这是十两!」

    有人拿出十两,放在了金饰旁边。

    这下,其他想要众筹的人,也纷纷跟上。

    田文镜气得嘴歪眼斜:「有病!纯属有病!气死爹了。」

    二楼雅间。

    「扑哧!这白痴!」

    赵宁忍不住一笑,没想到这田文镜一番说辞,反而激得这些人捐钱了。

    芈星璃笑道:「学宫乃是人心所向,稷下衰落之后,百家学子就跟失了魂儿一样,思想不能碰撞,各家的进展都慢了很多。莫说他们,我都想捐钱。赵兄,你给在下透个底,黎王室还缺多少钱?」

    赵宁神情微肃,澹澹道:「多谢女公子好意,我们黎王室不缺钱!」

    「好吧!」

    芈星璃摊了摊手,其实她说的都是实话,如果学宫真的缺钱,她愿意倾家荡产捐钱。

    当然,前提是学宫在楚国。

    黎国就算了吧。

    倒是这个「赵凌」,她来黎国的时候,特意了解了一下赵氏宗室有名的人物,并没有这个人。

    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不仅和嬴无忌走得那么近,而且还能跟众夫子一起进偏殿。

    这就有些离奇了。

    芈星璃甚至怀疑他是太子假扮的,但太子没道理假扮这么一个人,而且以她丰富的鉴伪经验,看不出任何易容变幻的痕迹。

    黎国宗室,真是卧虎藏龙啊!

    嬴无忌撇了撇嘴:「女公子真是不地道,这些天吃我们的用我们的,居然还天天想着套我们的话!」

    「嬴兄这就说笑了!」

    芈星璃抿嘴一笑:「如今这天下法家学子,谁人不想亲手缔造一场变法?只是各国深陷泥潭,实难找到突破之机会。今日黎王陛下雷厉风行,让吾等心驰神往,自然是想见识一下黎王陛下的手段,实在心痒难耐啊!

    变法之时若真遇到了困难,大可以知会一声,星璃定当尽力相助!」

    「那就多谢了!」

    嬴无忌笑了笑,一开始他还不知道为什么芈星璃要凑上来,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倒也明白了一点。

    这个小妞,是真的想要变法。

    想疯了的那种。

    只可惜,她是真的帮不上忙。

    楚国与魏韩两地接壤,若到时候兵演威慑,效果肯定很好。

    只可惜,楚国国力很强,不像乾国那种刚打过一场伤筋动骨的大仗。

    若真让他们过来演,说不定演着演着就成真的了,虽说受影响的主要是魏韩,但谁能保证魏韩不会立刻扯着赵氏下水?

    芈星璃还是心痒难搔

    :「嬴兄,赵兄,偏殿里说的话,真就不能透露了么?我可以立誓,绝对不朝外面说,你们赵家的血誓,我们芈家也有一个类似的。」

    嬴无忌:「……」

    赵宁:「……」

    这人是真好学啊!

    芈星璃抿了抿嘴:「你们不说,那我就猜了!乾王所图……在北?」

    听到这话,嬴无忌和赵宁皆是童孔一缩。

    这个小妞,有点东西啊!

    芈星璃抿嘴一笑:「看来我猜得没错,两位可以放心,此次乃是以后楚国变法的范例,我没有在其中使坏的理由。只是我在想,若真所图在北,王室的财政缺口就不止一座学宫了,而且魏韩那边……」

    赵宁神情微冷:「女公子,你不觉得你的话太多了么?」

    「这,这……」

    芈星璃有些遗憾,歉然道:「抱歉!求学甚渴,无意冒犯,还请赵兄见谅!」

    「还是换个话题聊吧,喝茶!」

    嬴无忌倒了两杯清茶,笑着转移话题:「对了女公子,今天怎么没有看到项鼎?以前他可都是跟你身边的!」

    「他啊!」

    芈星璃有些无奈:「前几日我们去城郊狩猎时,遇到了一对燕国来求学的姐妹,这傻大个相中人家妹妹了!」

    嬴无忌不由赞叹:「年轻人情窦初开,项兄前几日还能陪在女公子身旁,倒也是尽职了!」

    「尽职?算了吧!」

    芈星璃揉了揉太阳穴:「若不是那对姐妹在绛城故人颇多,忙于拜访,腾不出时间,恐怕我都见不到他人影了。这不昨晚人姑娘刚说有空,他就飞似的迎上去了,一整晚都没回来。」

    正在这时。

    「冬!」

    「冬!」

    「冬!」

    敲门声响起。

    嬴无忌问道:「谁?」

    「嬴兄,是我!」

    门外响起项鼎的声音。

    嬴无忌起身打开门,感觉项鼎稍显黝黑的皮肤都白了一些。

    可看了看,还是那么黑,好像是因为表情变好看了。

    以前总是黑着脸,一副莫得感情的高手模样。

    现在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面部肌肉松弛了许多,看起来颇为和善。

    这是……

    嬴无忌微微侧目,见到两个长相姣好的女子,正是燕地女子的长相。

    「这两位是……」

    「嬴兄,女公子!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项鼎脸上再也止不住笑意:「这两位姑娘,乃是燕地庆氏之女,大姐是庆舒姑娘,小妹是庆婷姑娘……」

    庆舒大大方方拱手:「见过女公子,公子无忌,赵凌兄!」

    倒是庆婷有些害羞,半低着头说不出话。

    项鼎小声提醒:「小蜻蜓,该说话了……」

    赵宁:「……」

    嬴无忌:「……」

    芈星璃:「……」

    小蜻蜓?

    他们看了看庆婷娇羞的模样,又看了��项鼎的威武暖男的表情,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庆舒轻叹一口气,拱手道:「舍妹常年在家养病,很少见到生人,性格有些孤僻,还请诸位不要见怪!」

    「不怪不怪!」

    嬴无忌连连摆手,却总觉得此事有些夸张。

    这小蜻蜓这么害羞,项鼎是怎么被拿下这么快的?

    莫非这货一脸高冷样,实际上也是一个打桩机?

    想不明白。

    「哈哈哈!」

    项鼎爽朗地尬笑几声,赶紧把话题引开:「话说方才大厅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像还挺热闹!」

    芈星璃摇了摇头,这岔开话题的方式实在太过生硬,不过还是说道:「百家学子想着自行筹钱,想要帮黎王室建大黎学宫!」

    项鼎:「原来如……」

    正在这时。

    「艹!」

    「姓张的那小子跑哪了?」

    「还有紧跟着他捐钱的小子,也不见了!」

    「别担心,那个张兄说过,若盛会结束学宫不成,会把钱退给我们的。」

    「就是,莫慌,哪有读书人骗钱的?」

    「退个屁!他刚才收钱的时候,来清单都没写,怎么退?」

    「哈……」

    「姓张的,我当真想与令堂媾和!」

    众人:「……」

    这特么。

    读书人的钱真好骗。

    庆氏姐妹一副觉得新鲜的模样,倚在栏杆上朝下看。

    正巧。

    庆舒脖颈上的花纹,落在了嬴无忌的眼中。

    嬴无忌心头一揪,我特么,红,红尘皆我?

    庆舒看了一会热闹,笑着转过身:「百家盛会鱼龙混杂,诸位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钱袋啊!尤其是公子无忌,你可是号称绛城新晋财神哦!」

    她笑意盈盈,目光在嬴无忌身上留了许久。

    嬴无忌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玉佩,微微笑道:「放心……」

    项鼎哈哈大笑:「嬴兄!庆舒姑娘虽是女子,却也经常打点族内生意,这次主动要求来黎国,可是特意想从你这里讨教经验呢!」

    讨教经验?

    我讨你个头。

    你这傻大个,平时的时候看到我,连眼中的鄙夷都不藏一下。

    今天跟我搁着这么热情。

    还送了一个悟神境大老过来。

    「小女子的确对公子无忌仰慕已久,不知可否坐得近一些!」

    庆舒抿嘴一笑,嘴里虽然是在问,却直接坐到了嬴无忌的身旁。

    嬴无忌:「……」

    淦!

    楚国芈姓本来已经衰落,但自从得了周天子封的子爵爵位,楚国逐渐壮大,如今血脉已经不逊于嬴赵。

    而嬴赵两家的祖先,乃是蜚蠊长子次子,血脉本已萎靡,后赵氏造父因驾车受天子赏识,封到了赵城,你们先祖便投奔过来,融入赵氏复苏了血脉。

    在嬴无忌的概念中,血脉就是基因一样的东西。

    赵暨却摇了摇头:「那我再问你,部落传承以姓为基,各宗分家,演化成氏,按理说传承于同一个祖先,血脉浓度应当相差无几。但现在你看嬴姓十四氏,芈姓二十多个氏,个个都是颛顼的后裔,却只有赢、赵、芈三家的王室血脉最为强悍,你说这是为何?」

    「这……」

    但到后来,有人忽然发现,当同一家接连三代出现族长的时候,产出强大后代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多,哪怕再后一代没有族长,血脉优势也会在又三代之后慢慢衰落。

    从族长到天下共主,便会产生所谓的帝王血脉,子孙后代皆有几率觉醒。

    小宗被分封出去尹始,仍有血脉优势,但三代之后必会发生一定程度的衰落,衰落程度视地位而定。若他日重新崛起,血脉就会复苏。

    他把眼睛移开,勉强扯出了一丝笑容:「父王,这颛顼帝血,咱们大黎的库存,应该没有几滴吧?」

    「这是最后一滴!」

    赵暨并没有半点掩饰的意思。

    嬴无忌沉思片刻,试探地问道:「所以说,所谓的血脉,其实是地位赋予的?」

    赵暨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传言上古部落,族群之内并无严格的尊卑之分,族内人只是分工不同,有的狩猎有的采集,即便是族长,也是族人推举出来的贤者。

    赵暨还是没有回答,又问了一个新的问题:「你认为血脉是什么?」

    「血脉就是血脉啊,祖上王侯将相,子孙后代就嘎嘎勐。」

    这尼玛!

    嬴无忌咽了一口口水,感觉这个这个玩意的诱惑,跟沙漠中的水没有什么区别。

    赵暨没有回答配不配的问题,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就不想问问,这颛顼帝血哪里来的么?」

    「哪里来的?」

    嬴无忌当然好奇,这颛顼帝血无疑是顶尖的神物,但黎国历史上的雄主并不少,没道理留到现在。

    嬴无忌本来心里就犯滴咕,现在更不敢轻易拿了:「那您觉得……我配么?这种好东西,应该留给太子宁才对。」

    「宁儿已经用过了,只要给她时间,她的修为必定会在我之上。」

    颛顼帝血!

    嬴无忌也不确定赵暨是不是在唬自己,但他隔着老远,就能感受到那滴颛顼帝血的生命力,内心深处甚至生出一丝渴望的情绪。

    这种渴望,好像是成为更高等级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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