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一个楼里，就隔着几节楼梯，见面有这么困难吗？」沈魏风能给顾所长台阶下，不代表他也会给陆益康台阶下，毕竟在他的判断里，汪辉要是被判十年，眼前这个姓陆的至少也得五年，这还是保守计算。
「我这不年前忙着B市考古所的事吗？你又有出版任务和学术会议，都忙，都忙！」陆益康现在就跟被一根丝线吊着似的，感觉自己差不多命悬一线，所以对沈魏风尽力保持和气，当然最好是不见，只不过今日情况特殊，有顾所长交代的任务。
「来来来，坐。」顾所长先招呼陆益康坐下，然后问道：「周五他们最后怎么说？」
陆益康扶了扶他的金丝边眼镜道：「还是那个意思，一期发掘成果归咱们所，后面可以联合搞，他们说当地政府已经同意拨款，钱看来不是问题了，所以他们现在只要专家，成果共享，而且还说专家津贴他们出，但其他的什么工资和补助咱们所自己解决。」
「看看，看看，唉！」顾所长语气顿时急躁了起来。
「或者，咱们就算了吧，到底是人家地盘，一期发掘成果他们已经放弃了，后面让他们自己搞吧，离那么远，咱们跟着掺和什么！那大西北，条件差，路又远，一去半年回不来，还不如辽代那项目呢，离咱们这儿还近些，这事估计让谁去谁都不肯。」
陆益康这话刚说完，顾所长和沈魏风还没来得及开口，突然客厅里电话一阵响，沈魏风心里一琢磨，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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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一一
顾所长带陆益康进屋来，沈魏风一看是他，愣了一下，然后就点了点头算打招呼，既没起来，也没说话，表情十分僵硬。
陆益康干行政年头长了，自然圆滑得多，见沈魏风没动静就主动上前打招呼：「魏风来了，好几天没见你了。」
「有用就可以了，谈不上大小。」沈魏风太阳穴处的青筋跳了跳。
「说得没错，要是你只干这份工作，确实谈不上什么大才小才的，可你有自己的本职工作，相比你厅里的那份职位来看，考古研究所就真的太一般了，而且你也知道，咱们考古发掘不是主动发掘，项目在咱们这行比金子都贵，有重大意义和价值的发掘工作更是少之又少，特别像咱们这个级别的考古所，周边都是皇陵，或者小的发掘点，重要的发掘项目，就比如冯村这个项目吧，它就得依托当地考古研究所，这种分而治之的情况以后也很难改变。你可能不知道，现在冯村这个项目已经名声在外了，人家B市的考古研究所正在跟咱们谈，要求把后期的发掘完全交还给他们，你看，你这前面干了这么多，最后不还是等于给别人做了嫁衣裳。」….沈魏风听到这里，刚举起的酒杯又放了下来，叹了口气道：「他们的想法我能理解，可当初撂挑子的事他们也忘得太快了吧，这技术跟不上就是跟不上，给了他们也出不了成果，不是我看不起下面的地方所，你给他们五年，最后肯定还
是空空如也。」
「如果同意了的话，肯定是这样，但合作发掘咱们所不少了，因为咱们最不缺的就是专家，而人家地方不缺的是项目，他们没人不出活儿，咱们没项目出不了成果。可惜辽代那个项目艰难得很，内蒙那边倒是一点不插手，但咱们一时半会儿也难有成果，本来以为B市考古所放弃了冯村这头，可现在一吆喝，业内都知道这儿了，他们又这样。」
「那您的意思呢？」沈魏风这话刚出口，顾所长家大门就响了起来。
来人不是别个，正是办公室主任陆益康。
当然，师徒这事是一辈子的事，没有天大的理由这关系撕不破。
所以顾所长还和以前一样，热情地拉着他进了屋，两人一起坐下。
「魏风，你能来，很好！说实话，我真是挺高兴的，咱爷俩就算是提前过年了。」顾所长开门见山一点不绕弯子，不打官腔，说完起身拿了酒要倒，被沈魏风接了过去。
「是，益康也是这么跟他们谈的，但效果不好，现在最大的让步是他们愿意咱们这边给派专家，可发掘权还是得归他们所所有，这个谈不动。」
「那就搞联合发掘，两个所并列排名，不讲级别。」这是必然的结论，沈魏风都觉得顾所长在套他的话。
「所以呢，错过还是错过了，您是这意思吧？」沈魏风一直在揣摩顾所长的言下之意，刚才那句确实是个契机。
「也不能说是错过，只是隔了这么多年再看，你确实有干这行的天赋，是难能可贵的专业人才，但你干这行是有点委屈了，大材小用啊！」顾所长说着拍了拍沈魏风，端起杯子把残酒喝净。
顾所长家就在考古研究所附近，是他老伴儿单位分的房，面积在当时不算小，就是结构不怎么合理，客厅狭长，又连着过道，所以家里来人吃饭都是另外一间更敞亮点的屋里。
以前，沈魏风来过两回，那还是91年他读完研刚进考古所的时候，这转眼几年过去了，这次是他博士研究生毕业后第一次来顾所长家，只是这回不同于往常，没了早几年那种轻松愉快的状态。
两人边喝边聊，说了许多过往，聊到不少早年间沈魏风初入行时的趣事和琐事，顾所长说到高兴处还坦白：「我那时还没当所长，没有要人的资格，可就那种情况，我硬是把你要了来，放出话说，谁跟我抢我跟谁急，就这样你才成了我的徒弟，不然咱们所里的窦研究员和老胡都盯着你呢，他们哪个不想要个你这样的跟着一起出去跑田野，男的，稀罕哪！特别是咱们这行，更何况你条件过硬，人又聪明，谁不想要！」
沈魏风点点头，语调平静道：「可惜，我就在所里待了一年多就走了，辜负了师父的一番好意。」
「是，你那年考上博走了，把我闪了一下，你小子也不事先告诉我一声，搞得差点儿让我落了人家笑柄，幸好你这一毕业又回来了，堵了多少人的嘴。」
「师父，我来吧。」
看着沈魏风给自己倒酒，顾所长欣慰地笑了。
蒋宇和小雯的婚礼定在了大年初六，而在这之前，也就是在春节放假前的一天，顾所长特意叫沈魏风到自己家里来吃顿便饭，有点要缓和关系的意思，这让沈魏风推拒起来颇感困难。
顾所长的老伴儿在全国总工会上班，工作不忙，平时大半心思都放在了家里，这天中午特意做好了一桌子饭菜，她自己倒是提前吃完就出门串亲戚去了，生怕打扰了顾所长谈工作。
而沈魏风在家里也不是没思虑，但想了又想最终还是起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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