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过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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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盏青木着脸上下打量了瑞珠半晌,终于慢慢放松了紧绷的眉梢,低下眼若有所思的说了句:

    “王爷果然是聪明人,不好高骛远,只重真谋实,若是旁人听了王爷这番话恐会笑话王爷目光短浅,可盏青却要为王爷这小小的燕鹊之志敬王爷一大杯!”

    “……”瑞珠微朦的眸子细细的盯了周盏青一眼,嘴角又咧了咧,忽然十分痛快的接过周盏青向她递过来的酒,大口的干了。

    周盏青看着瑞珠干脆的动作,挑了挑眉,瑞珠喝干碗里的酒,咂了咂嘴,忽然咧着嘴又把那空碗斟满,递了出去,周盏青又是一阵挑眉,接下来却是什么话也说只把碗接过来就仰头喝净,然后也把空碗斟满,递过,瑞珠笑着接过,喝净,随后不言不语的把碗斟满,递去。

    两个人默不作声的相互敬酒,瑞珠越喝脸上的笑容越大,周盏青越喝目中的光芒越亮,你来我往之中,桌案上剩下的三个酒坛也全被打扫干净,周盏青喝干碗里的最后一滴酒,忽然大笑着把空碗甩到了一边,瑞珠苦笑的仰倒在桌案旁的兽皮软座上,醉醺醺的摸着一拍全是水声的肚子嘟囔道:

    “呵呵,还好盏青你常年驻守边关,要不然若是和你常常见面,总是这么喝下去我这肚子迟早要变成酒桶不成啊……”

    “王爷好酒量……”周盏青大笑着晃了晃,跌坐在瑞珠身旁,身子向后一仰也仰倒在软座上,瑞珠朦着眼,半眯半闭的低哼了一声算作回答,周盏青眯着眼望着高高的篷顶,安静了一会儿忽然低声道:

    “王爷可知那人原本是想要王爷……”

    “盏青你醉了。”瑞珠慢悠悠的插口说了一声,周盏青猝然停口的皱了皱眉,忽然又展眉低笑了一阵,点头道:

    “盏青果然是醉了……王爷,也定是醉了吧?”

    “醉了醉了……”瑞珠模糊的咕哝了一声,眼前的景物越见朦胧起来,陷入黑甜的前一刻,她还在心里嘀咕着她今儿这酒喝得确实有点多,不过,能把明示暗示全都一股脑的给人塞回去,也算她这酒没白喝,她已被她那女帝姐姐逼着向前走了一步又一步,如今,是绝对不能再往前走了的……正是一步朝堂无尽期,那混水,她若真实实在在的沾上了,便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天下平也好,乱也好,世事是清也好,浊也好,都与她无关,她,身上负着那几个人的心,要做的,就只有竭尽全力的把自己,填进那些人心上的空去,唯此而已。

    天光初亮,细雪初停,瑞珠皱着眉嘟囔了一声,微微睁开只眼,向旁扫了扫,是她做梦还是怎地……她怎么觉得身子底下摇来摇去的?

    “王爷醒了?可要喝水?”守在一旁的细瘦身影动了动,一杯浓浓的檐茶送到瑞珠嘴边,瑞珠模糊的瞟了一眼那张额上正心生着一点胭脂记的端正面容,迷迷糊糊的就着那人的手把茶水咽了。

    四儿收了茶杯,又绞了条湿帕盖在瑞珠额上,停了停才低声说:

    “王爷现在是在去边营主寨的马车上,今早肖南王派人大开城门,前来迎接王爷和周副将军,说是王爷千里涉险,路过边营理应小住几日好好休息,王爷与周副将军全都宿醉,那来迎接之人就先行打点,把王爷接上马车了……怜香和惜玉一路跟在外面,佾情那边,有红玉照应,并未多露头脸……”

    瑞珠迷迷糊糊的听着四儿只作陈述却并不难听的声音,眉头下意识的皱了皱,虽然想说点儿什么可却禁不住朦朦睡意的侵蚀,渐渐又被拉入睡梦之中,只来得及在昏睡过去之前稍稍的掂量了一下,她虽原本不想掺和进女帝与这边防主帅之间的混水里……可昨日办妥之事已让她安心了不少……如今,她只要不做多余之事……便不会近那些是是非非……等她平安的回了帝京之后……再寻个机会,带着她那一家美人远离了……一切便妥……呵……这酒,喝得果然是多了啊……

    “王爷可愿作伟鹏展翼?”

    瑞珠弯着眼轻轻笑了笑,低声道:“瑞珠一生并无宏志,只愿作檐旁燕鹊,可飞腾跳跃却畏高惧远,啄草衔泥,也不过是为修葺家院,如此足矣。”

    “这北地虽然苦寒,不过也有它令人流连的地方,我落难那一月虽过得艰辛,可若是以后在安逸中想来,那艰辛却也有艰辛的味道……”

    周盏青黑沉沉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瑞珠带笑的眼,静了三刻,才忽然向着瑞珠举杯道:

    “王爷乃是盏青所见之人中极为难得的聪明人,盏青敬你。”

    瑞珠笑眯眯的望着仰头喝干碗里浓酒的周盏青,周盏青伸手抹干嘴角的湿迹,忽然抬起眼,明闪闪直晃晃的望着瑞珠低声道:

    “盏青只问王爷一次,还望王爷吝赐教。”

    瑞珠含笑的点点头,周盏青眼中闪了闪,沉声问:

    车行越近,瑞珠已渐渐可以看清那城门上的匾字,只见嵌于重檐飞翘之中的大匾上龙飞凤舞出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肖南。

    瑞珠望着匾上那气势傲然的两字发了半天呆,才又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边营……边城……只差一字……可,论到实物上却是差很多的,她好像还隐隐记得自己听说过关于这位震北将军肖南王的一些奇事,比如说她曾听说她性格豪爽却又性如烈火,从小与她一起长大又一起从军的贴身副将只因错违军令就被她乱鞭打死……再比如她还听说先帝在时有臣子曾敬她如军神转世,曾有多事的茶馆书客为她编撰了整部的震北奇将传……还比如她又听说她那女帝姐姐在西南渔米之地划了万倾水湖良田赐她封王,而她却只接了王号,依然带着手下亲随回到这东北苦寒之地为国驻守边疆……

    传言自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可,不管别人传说过什么,瑞珠如今只从那气势威严凤舞龙飞的两字匾额中便已品出了滋味,肖南,顶天立地!肖南,傲视狂凌!

    “哈……”瑞珠轻声一笑,接过周盏青手里的酒慢悠悠的仰头干尽,回过眼睛望进周盏青漆黑的眼微醺道,“盏青莫要害我,要知道天下之中,死得最多也死得最快就是那些聪明人……瑞珠文武不就,蒙上天眷顾得了这么一个好身子,只愿一生徜徉于百草之间,得那么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个贴心佳人,日日过得如蜜里调油,其余闲事一干不顾……呵……我也敬盏青一碗……”

    周盏青静静的听着瑞珠似醉似醒的话,眉头慢慢皱起又渐渐松开,深望向瑞珠微朦的秀目,周盏青伸手接过瑞珠递到她面前的酒碗,一双星目似冷似热的闪了又闪,终于在嘴边缓露出一抹笑的向瑞珠举了举手,把手中的酒一仰而尽。

    帐外细雪漫天,帐内红炎猎猎,初时帐中还有若干副将作陪,酒过三巡,那些将官都渐渐告辞请退,最后只剩瑞珠和周盏青两人隔案把酒,又喝了两巡,瑞珠微瘦的脸已被那粗陶坛里的烈酒烧得飞起了两片暖红,周盏青一双漆目也被酒醺得越亮,两人开始还天南地北不着边际的闲聊,喝到酣处,两人反倒都安静下来,瑞珠秀目微闭的一边一小口一小口噙着盏里的酒一边听着那帐外呼啸的风声,周盏青低着眼也慢慢喝着碗里的酒,一双漆目却沉沉的盯在瑞珠脸上。

    瑞珠脸上慢慢若有若无的露出丝笑,又听了会儿风声,瑞珠才睁眼,喃喃般的自语道:

    “好气派的城啊……”

    “这座边营自将军十六岁镇守,仅用三年时间便修葺一新,可谓是固若金汤。”周盏青在一旁望了望面露微讶的瑞珠,低低说了一句,瑞珠盯着那城的眼中微闪过光芒,面上却依然声色不动。

    “……”周盏青望着瑞珠那张似笑非笑的微瘦面庞,低下眼,眼睑跳了跳,再抬起目光时,眼中已带出情不自禁的笑意。

    “如此说来,盏青便在今晚与王爷畅饮尽欢了。”周盏青亮闪闪的眼扫了瑞珠一眼,转过头去吩咐队伍原地驻营,又谴人骑马去已是不远的边防主营禀告将军天色已晚,队伍要在外休整一夜,明早天明以后再入城归营。

    瑞珠望了望那在越沉的暮色中显得更加威伟的边城,目中闪了闪,转头翻身下马,虽然她对那位傲睨天下的军神王爷不能说没有一点好奇,不过,家事,国事,天下事,她唯情字一事上心,所以,明知眼前那是汪搅混的水,她就更不能下足去趟了。

    “哈……”瑞珠莫名其妙的咧开了嘴,周盏青有些惊异的望了瑞珠一眼,瑞珠咧了咧嘴,忽然转头望向周盏青低问道:

    “此次回程拖时已久,本王虽欲亲入边营拜会肖南王但无奈时不待我,况且边关大营不好随意借住,今日天色已晚本王就在此处安营,明日大家一别肖南王处还望盏青代为问候。”

    清早起程,瑞珠跟着佾情坐在马车里,怜香和惜玉骑马,红玉也跟着四儿一起骑马跟在马车后面,景怜由若狭的送亲队伍护着走在队伍最中,一路无话,队伍在入夜前安营休息,瑞珠因为嫌现搭帐篷太费事,马车又够大,就把红玉也叫上马车和佾情三个人挤在一起凑合着睡了一晚。

    队伍一共浩浩荡荡的走了四天,终于在一日太阳快要落山之时到达凤栖的边寨主营,瑞珠在马车上远远望过去,只见苍茫暮色之种,远处从荒原上突兀的耸立而起围墙高约八米,上面用桐油漆成黑色,既防火又防虫,墙上一水的银铁灰的飞兽拨云檐,正门涂朱,左右两扇各长一丈六,门上各有十六枚拳头大小赤金睚眦走兽钉,门楼上飞鸟展羽神兽吐珠,雕凿劈刻或灵或怪,个个仿佛凶神附体,却又碧瓦金瑶。

    瑞珠怔怔的盯了那状似铁桶般的边城半天,才轻轻的吐了口气,低喃般的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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