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海猴子纵身一跃，单手一伸，身体就轻飘飘的挂到了船壁一个圆形的孔洞之下，那是楼船桨手用来伸出丈余长桨的地方，此时已用木板封住，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正好让海猴子挂在上面而不被人发现。
海猴子抬头向上又望了望，再次确定船舷附近没有人，就准备再次纵跃而上，上到那楼船甲板之上。
可就当他深吸一口气，运足内力准备动作之时，突然间，上方传来了两个人对话的声音。
这一惊非同小可，海猴子搭在孔洞之上的右手已然发力，可这要跃上去可就热闹大发了，来不及思虑，只能呼气强行散功，悬着的身子猛然一晃，只觉胸口一痛，喉头一甜，右手已然撒开，整个人就往下掉去。
海猴子大惊，这掉下去也就暴露了，哪里还敢犹豫，又将刚才散去的内力再次强行提起，左手死命向上一搭，堪堪挂在了刚才的孔洞上面。那口老血终于再也咽不回去，“呃”的一声轻响从嘴里发出，满嘴的黑血顺着嘴角流下，小腹处如无数针扎一般痛苦，显然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
“奶奶的！”海猴子大恨，可形势比人强，他只能忍着痛楚保持现在的样子静静等待，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心中发狠，决定等一会上去非得把这说话之人千刀万剐了不可。
舢板上的众人看着海猴子的样子，也俱是心中一紧，不敢做出任何动作。
“云兄弟，咯…哈哈，你说老哥怎么就没早些遇见你，好酒量，好兄弟，这次不算，回永安城老哥还得好好再和你喝一次，到时候老哥做东，咱们去闻香楼，那里的姐儿可都是水灵的紧，你随便挑，随便睡，包你满意！”齐康裕整个人搭在云也的身上，浓重的眉毛一挑一挑的，嘴上絮絮叨叨个不停，显然已经醉了。
云也那绿油油的宽大官袍此时已经敞开，露出了里面的短衣，帽子歪斜着，扶着齐康裕，一摇三晃往船舷处走来，嘴上也是咧咧道：“齐大哥，你是我大哥，咱们以后就是亲哥俩，来哥你先站好，弟弟给你再来个绝活！”
说罢，伸出手好容易将齐康裕扶着站稳，就要解里面的腰带。
“绝活？”齐康裕醉眼迷离，不解道。
“嘿嘿！”云也距离船舷尚有两步站定，褪下裤子，掏出自己的宝贝，目标大海，调整好角度，斜朝上，一大股黄橙橙的液体就喷涌而出，看着强劲有力，顶风足有一丈之远。
船壁上挂着的海猴子，正抬头仰望船舷，竖起耳朵倾听，就看到那股不明液体划出了一道美妙的弧线，越过他的头顶汹涌而去，下意识的，眼睛跟着那弧线移动，脸也随之扭了过去。
忽然，一股不祥的感觉涌上了海猴子心头，急忙就要扭回头去。
可是为时已晚，那弧线终究抵不过大自然的力量，被风卷着又迅速折了回来，化作无数水点朝他劈头盖脸洒了过来，真是一点儿都没有浪费。
海猴子不敢出声，不敢躲避，硬生生的挨着，心中已然恨及，发誓一定要千刀万剐了那撒尿之人，不对，一定要先阉了他再剐。
不过很快，就听船上另一人道：“哈哈！云兄弟好力道，厉害，厉害，瞧哥哥我的！”
“海猴子，你先上去，看看情况！”王启明小声吩咐道。
“得嘞！大哥你就瞧好吧！”如此顺利的接近让海猴子也轻松了下来，听到王启明的话，轻声应道。心中不由有些得意，这紧要关头还得由他来打头阵，要说这攀爬、登高、潜入的活计，他自信王启明也不如他，想着又朝刘国方的方向撇了撇嘴。可惜刘国方只是紧张的望着高耸在上的船舷，根本没有理会。
望着当官的在二层通宵饮宴，快活自在，自然没几个愿意好好当值站在甲板之上傻呵呵吹风，也就三三两两窝进船舱之中喝酒赌钱，自在消遣去了，有的乏了，干脆脱成赤条条钻进被窝呼呼大睡。
这大陈正牌的水师官军，就这样在陌生的海域里，彷如在内河之上逍遥，毫无防备，好似一羞答答美艳妇人仅着薄纱独自熟睡家中，而那院门却是大敞而开。
海面之上，那小小的舢板载着王大都督朝着楼船不断靠近，船上众人皆是屏息凝神，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声响传出。
划桨之人已将木浆收起，舢板自行慢慢靠近，更近了，众人视线中那犹如城墙一般的船身扑面而来，很快舢板隐入了楼船灯火辉映下的阴影之中，船头之人用木浆轻轻顶住船壁，舢板打了一个转，横了过来紧紧贴了上去。
没有人发现！
王启明终于长吁了一口气，成了！
这新成立的衙门，规矩还没有真正立起来，一切都是松垮的很，上下之间少了许多约束。而且这内卫司人员来历颇杂，阉宦、宫卫、禁军、边军，甚至市井泼皮等出身的人样样俱全。而且一眼望去，应该都是些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货色，被当做祸害一般一股脑的塞进了内卫司之中。
这大厅席间的布置仿效古人采用分食制，秦公公坐在当中主位，云也特意被安排到右侧上首，学着众人的样子跪坐下来，自他而下是十几个跟随秦公公宣旨而来的内卫司外事档头和各房主事。
左侧则是楼船之上的一众武官，为首之人顶盔掼甲，正襟危坐，正是这楼船统带，姓齐名康裕，三十上下年纪，国字脸，两道浓眉如刷子一般显眼，倒真个是相貌堂堂一脸的正气，一开始对内卫司众人闹哄哄的嬉闹还眉头紧锁，掩不住的露出一丝厌恶神色。
离的近了些，船上嘈杂的声响伴着轻微的划水之声荡漾而来。
离的再近些，刘国方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那楼船上的喧闹更是清晰了起来。
更是引得一众人哄笑。
船上兵卒们习惯了在内陆江河上伺候达官显贵，运气好了还能得些赏钱贴补家用，多年的太平日子让他们早已没了官军的样子，倒更像是豪门家仆一般。
秦公公所带的几个亲信太监倒是都有些才艺，长的都是眉清目秀，骨骼清奇，吹拉弹唱样样都能上手应付一下，倒也着实热闹了一番。
有几个好事的内卫司档头、番役，看着秦公公兴致颇高，也凑趣到场中来上一段不伦不类的即兴表演，乡间俚曲，黄腔怪调惹的众人哈哈大笑。这让一开始还有些拘谨的云也很快就找到了熟悉的感觉，跟着一众人等大呼小叫，放肆谈笑，特别是对内卫司的几个臭味相投的，更是频频离座举杯，勾肩搭背胡乱称兄道弟起来。
早先，船上诸人还随着秦公公到甲板之上又看了一次火烧黑鲨帮的壮观夜景，一顿胡吹乱造，众人勇武事迹渐渐成型，等远远的绕到荒岛另一边，如墨染的大海就显得寡然无趣起来。
傍晚过后，楼船离开玉湖岛随着玉湖岛的接引船只一直在赶路，这都已是后半夜，下层的桨手们虽然轮班但也累的无法再动，请示过后，秦公公倒也大方体恤，下令让这楼船在海上随意漂浮休息，决定等天亮后再回去和玉湖岛水师汇合，无一人对黑鲨帮的漏网之鱼真正上心。
即使有人随意提了句，便惹的大嗓门之人道：“官兵遇到贼自当手到擒来，说不得也要丢一两个放了血，引海中鲨鱼上来一并耍一耍。”
只是听了秦公公在席间公布了此次清剿黑鲨帮一役，人人当先，各个有功，那脸上的威严立即变成了对秦公公谄媚的笑容，频频举杯，嘴中豪言壮语无算。自他而下的一众武官们都是乐的抓耳挠腮，好不兴奋。
不一会儿就都与内卫司人等亲密无间起来，特别是对云也，齐康裕简直恨不得立即摆香案、烧黄纸，一个头磕在地上，认下这个干兄弟来。
楼船二层是较为空旷的大厅，平日里最大的用处就是贵人们泛舟江河湖海之上，聚众饮宴之所。
要是搁在那平日里，这里应该是莺歌燕舞，诗词风流，宾客满堂，要是赶上贵人们起了兴致，也许还能传出那才子佳人，一朵梨花压海棠的风流韵事被人津津乐道，广为传唱。
云也今天是没有这福气参与那等盛会。秦公公可以假公济私，打着宣旨招安的名头征辟了这楼船，可是舞姬秀女，风尘大家他可是没钱请的来，况且一个太监带着一群女人出海徒增别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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