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开门，浓重的血腥之气便迎面而来，凤惊华有些不适地拧了拧眉，这味道不管闻上多少遍，都还是令她不爽。
待看清屋子里的景象之后，沙沫已是无法控制地开始反胃，虽然没有吐出来，但那苍白的脸色却已是说明了她此时定然是不好受的。
小男孩的反应虽然没有沙沫那么剧烈，但他的脸色也是忽地白了几分，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屋子的正中央摆着一张满是暗红色的血迹的桌子。
橱柜里的人骨，装满血液的瓷瓶，以及那些不知为何物的白色粉末和箱子里装着的已经开始腐烂了的肉糜。
凤惊华静静地看了许久，一语不发。
将那些无辜被祸害的孩子们的尸体埋葬，一行人先后找到了记录中提到过的赵屠户和李寡妇，一番就调查之后，药铺老板死亡的真相便一点点地展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就在一个月前，李寡妇生了场重病，自小便乖巧贴心的石息心疼娘亲，便哀求药铺老板收了自己做门生，在药铺老板的治疗下李寡妇的病很快就好了。
当时药铺里还有个比石息大上一两岁，名字叫作阿妍的小姑娘。
但没过多久，这孩子便被残忍地杀害了，阿妍是个孤儿，没什么朋友，唯独与比她大上个五六岁的赵屠户的儿子关系极好。
赵屠户的儿子发现阿妍失踪后，便开始寻找阿妍，偶然间发现了药铺老板的那间小黑屋和他的秘密。
阿妍死后，石息便成了新的祭品，一开始只是抽血，但随着抽血的量越来越大，小孩开始慌了。
无意间撞倒了桌上的木盒，从木盒中掉落出来的头颅，那张熟悉的毫无生气的脸成了压死小孩的最后一根稻草。
石息的身体一天天消瘦了下来，同时人也越发得沉默了，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阴郁的气息。
赵屠户的儿子和李寡妇同时发现了石息的异常，但是无论怎么问石息都不愿意开口，最终赵屠户的儿子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李寡妇，两人联合了起来，开始一起寻找真相。
而在这不久之前，老板的夫人孟氏也察觉到了丈夫的不对劲，发现那间屋子后，出于私心和胆怯，没有揭发对方，反而将事情隐瞒了下来。
在石息，也就是之前那孩子的带领下，凤惊华一行人来到了那传说中的小黑屋。
那是一间位于镇子边缘的石屋，没有窗户，四周都被封得严严实实的。
其实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凤惊华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但每一次遇到这样的人、这样的事，还是让她感到无比的不解、困惑、还有愤怒。
到底是为什么呢？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回想了一下，第一次见面时，让那孩子颤抖不止的，也许并不是恐惧，而是兴奋，解脱的喜悦引起的战栗。
凤惊华从上而下，将这张药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目光扫至“心头血”、“骨粉”之时，没忍住抿了抿唇，蹙起了眉峰。
小小的火苗自凤惊华的指间升起，那张黄白色的纸页在她的眼前一点点地被火舌吞没，最终化作了灰烬，虽然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幻境，但似乎只有这么做，她心中的怒火才能够平息那么几分。
有了帝钰的这些发现，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
“秋天到了，近来染上伤寒的人似乎越发得多了……许是要过冬了，镇子里的泼皮们最近都不太安生……阿兰肚子里的孩子，哎……新来的小鬼还算听话……那小鬼最近越发不老实了。”
“那赵疯子也不知是犯了什么病，最近的麻烦事儿真是越来越多了……近来的雨下得越发频繁了，胸口闷闷的，透不过气来，烦……那李家的老寡妇今天又来了，晦气……院子里的叶子落了一半了，差不多是时候了。”
这些应该是药铺老板的日记，除了日常琐事以外，有一些地方写得前不接后的，像是在……刻意隐藏什么。
收回视线，帝钰的指尖已是转向了另外的书页。
那是一张被夹在一本书中的草纸，有些破损，纸页泛黄，这是一张药方，上写了满满一页的药材名称，跟在后面的数字应该是用量。
她之前倒是没有发现，他瘦得实在是有些太厉害了，枯黄的发质，苍白的唇色都昭示着他曾经遭受过的折磨。
孩子的日记中简单明了地记叙了药铺老板对他的虐待，以及对方生前曾在一间不知位置的小黑屋里进行非人实验，制造邪丹，用孩子们的身体、血肉。
少年将手中的书略微整理了一下，然后一本一本地翻开放在桌上，排列得十分整齐。
凤惊华略微凑近了些，视线随少年指尖的动作，扫过那些摊开在桌面上的书页。
“终于能跟着先生学习了，先生很好，是个很温和的人呢……先生今天又进了小黑屋，和阿妍一起，一整天都没有出来，真奇怪……又听到了，奇怪的笑声，像是先生的声音，不，不会的……今天，阿妍不见了。”，
“好痛，娘亲，救救我，他不是先生，他是厉鬼……血，到处都是……我快撑不住了，娘亲，我想回家，好冷好饿。”灰暗的书页上布满了稚嫩但齐整的字迹。
凤惊华将视线转向沙沫身边那个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小身影，小孩的身材干瘪，有些宽大的衣服挂在身上，空荡荡的，仿佛风一吹就倒。
凤惊华的视线偏转，这次梧桐所指着的是一些纸页有些破损的小本子，那些本子很是破旧，不过上面的字迹却是新的，也不知他是从那儿翻出来的。
待看清那本子所写的内容，凤惊华却是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暗粉色的薄唇微启，凉凉的声音自少年的口中滑出：
“一点点。”
说着，帝钰便从凤惊华的手中将小册子拿了回来，连同其他的一起放在手上，足足有厚厚的一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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