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就是风月。
他对上了魏姝微怔的眼神。
笑容微浅，强压下满腔嘶吼的占有欲，又瞧见那唇胭脂色。
他想要吻上那双唇。
却温润至极，又似乎毫不在意。
亦真亦假道。
“是你好看。”
濡湿的笔尖不经意地一滑，画出心尖一道微软。
误了笔下欢喜二字。
他只是半真半假地向魏姝笑着，连带着话语也是一如既往地微柔，“姐姐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然后闭上眼，满脸羞赧。
心中却是欲念纵生，连带着骨血都要熬干。
暂且收手。
不要惊扰她。
魏姝隐隐约约捕捉到一丝不对，只是诧异抬眸望着他，却只看见他那双一如既往温恭的眼眸。
这句话自从她初次见到李景琰时，已经说了四次，每一次都是不同的情景，但每说一次，其中意味又似乎颇有些不同。
“哪里好看？”魏姝此番倒生出一星半点调侃的意味，刻意反问道。
一如既往引得少年脸颊泛红，满脸无措地望着她，连耳根都微微泛着红，看起来既可怜又可爱。
“……只要是姐姐，无论哪里都好看。”他垂着眸，避开魏姝的目光，明明脸上热度已经滚烫，却依旧是满脸认真的模样。
太犯规了……
魏姝只感觉热度顺着颈子一路蔓延到脸颊，轻咳一下，分明脸颊也依旧微红，但依旧是作出一副冷淡的模样，“每次都油嘴滑舌。”
虽说口上如此说，但魏姝分明是纵容他自己这么做的，出言调侃的是她，而此时最不自在的也是她。
李景琰心里了然，只是微微渗着甜，只是低低一笑垂下眸去。
没有任何一个时刻，让他比现在更心软。
比儿时从御膳房偷来的饴糖，还要甜上个几分。
他不禁无声呢喃，口是心非。
连带着眸子暖意更深，愈发渴求与她的接触。
而心底却比隆冬还要冷彻，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又渐渐凉了。
魏长乐，若是你知道我本性……
若是你知道我心意那些隐晦的，不敢启齿的想法……
知道我做得那些肮脏事……
你会不会厌极了我？恶心极了我？甚至弃了我？
李景琰只是冷冷地用指尖将不久前衣袖上沾染的血迹揩去，心中揣测更深，却是垂着眸，压抑住所有情感，满是温顺地将掌心的簪子送入她的手中。
握得太紧了，掌心搁出了红印，隐隐发着汗。
而那描金点翠的簪子，却包裹在布绢里，裹得严严实实。
他微微弯了弯眸，近乎是蛊惑般沉沉开口。
“姐姐，戴上吧！”
然后如他所期望的，看见了魏姝被惊艳的笑容。
他也随着她笑，说着她最喜欢听的话，做出她最喜欢的模样，羞赧地红着面颊。
而心底却是雾霭遍布，他只是阴沉沉地垂下了眸，魏姝看不见底地方，没有多余的任何表情。
没有机会了。
他如是想道，面无表情。
任何人都没有机会，来夺走她。
衣袖上的血迹愈来愈暗，却如同将银灰衣袍上的流水纹点了绛，显得有几分艳。
面容上染了几分阴晴不定，却是在魏姝呼唤的瞬间，又绽开温润的笑容，满是期盼小心地望着她。
“和我想的一模一样。”他微微弯了弯眸，暖意游离于眸色表面，连带着唇角也荡起了涟漪，似乎是极其喜悦的模样，
“姐姐戴上很好看。”他如是道。
眼眸中似乎又晃过那日她独凭长栏，唇都染得胭脂色。
然后斜瞥一眼，纵得一身骨傲。
她蓦地笑了，似乎带着一两点狡黠，又扰了他那迷离的梦境，连耳根都发烫，李景琰低着头低声道，“好看……”
“我就知道。”她似乎喜极了，连眸都微弯了，颇有几分自得道，“这行书我已经练了十几载，自然成风骨。”
“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想说，姐姐。
我爱慕你。
我渴求你。
魏姝顿了顿，倒是难得转眸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眼，倒觉得他这人有些意思，不经意地开口道，“这簪子值不了不少钱，若是损了，你丢了就成，何必大费周章？”
殊不知她回眸凝睇煞是好看，满春风月尽糅杂在这一眼，只是人美而不自知，总是极尽懒散笑着。
李景琰脸颊蓦地泛了热度，匆忙垂下眸不敢正视她，红着耳根小声道，“铺里瞧见的簪子，配姐姐好看极了……”
李景琰喉结微微滚动，只是望着他，连目都不曾转。
却是又怔着神，连带着眼眸都微迷，指尖微微蜷起。
时间刹那间似乎静止了，他看见了那微微翘起的眼睫，和凌厉斜入鬓发的眉……
“好看吗？”
魏姝早听得下人报他回来此，却是没什么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懒洋洋道，“殿下夜闯女子屋宅，可是失了礼数。”
他回了神，眼眸依旧是微温的笑意，笑容一如既往得微甜，遥遥向她伸出手去，“本想着过些日子将姐姐的簪子送来，一时不察掉落弄损了，只能买了一个来赔罪。”
李景琰见她移步离去，匆忙三两步追了上去，直到望见屋外摇曳的烛光，才刚才明白她是要跟自己在书房里聊，踌躇了半晌才敢进去。
魏姝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执的狼毫已经饱吸了墨汁，宣纸上的字体却是端得龙飞凤舞，大气至极。
李景琰微微愣神，却在香烟渺渺间看见魏姝轻浅抬眸，对上了她描得微红的眼尾。
少年本来才刚刚及冠的模样，生得又总是让人心生怜爱，魏姝一眼瞧去不禁失笑，连带着凌厉的气质也少了好些。
她挥了挥手，却是难得对他粲然笑了，“外头夜露深重，薄衣不禁寒，你若想要明日着凉，就在这呆着吧！”
傍晚夜雨一阵，惊得魏府庭院湖畔涟漪骤起，树影重重间疏绮笼寒，浅云栖月。
魏姝漫不经心地饲喂着池中成对的锦鲤，雪色指尖在藤青色的袖口若隐若现，清润的珠串顺着皓腕滑下。
李景琰踏入庭院时，入目的便是这片影，不由得微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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