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留室没有开灯，只有门卫室隐隐的透出一点烛光。
松了松喉部拉的太紧的羽绒服拉锁，目光掠过拘留所门卫窗口，陈至半蹲下来，轻而易举绕过看守的视线，顺着门外冰雪留下的足迹，在最里面的拘留室找到那人。看到坐在角落的那人时，他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呼吸出的热气仿佛在眼前凝结成雾，并且令他产生一种仍旧活在前世的错觉。
陈至盯着拘留室里的人：“楚昭？”
那人抬起眼睛，陈至的手电光就笔直照到他脸上，雪白的灯光映出了男人棱角分明的脸，陈至和楚昭都没有动，因为陈至同时还举着枪指着他。
“你认识我？”楚昭在手电光里低声问。
他的声线是干渴造成的沙哑，透着一股冷峭，对陈至的语气全然陌生。陈至眼睛一闪，意味深长地说：“我们见过，在荣城。”
“我没去过荣城。”楚昭冷冷道。
没去过？陈至盯着他瞧，极力想看出他会否有一点点的不自然，他们曾经并排坐在城墙脚下等死，墙外荒草连天，凶兽嘶鸣，大大小小的怪兽在草丛和林间穿梭来去，咆哮声震飞天空的怪鸟，如同暴风一样狂躁。
然而真正知晓一切的只有陈至自己。说到底，他和楚昭只是一面之缘，之所以对他谨慎，只是对之前的那个梦太过在意。陈至隐隐觉得自己这一世和楚昭会有一些关联，也想过寻找他，却没想到末世才不过两个月，他就同这人如同命运际会一般相遇。
“你是军人？”
楚昭的眼睛眯起来，忽地站起来，隔着铁栅栏和陈至对视：“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陈至警觉地后退几步，楚昭没有摆出任何攻击的姿态，只是随意调整了一下姿势，可多年的末世生活让他本能的觉得危险。
“目的？呵呵，怎么说呢，大厅有个头破血流的小孩儿说让我救他，说你是军人，被关起来了。”陈至关了手电，黑暗里没有人能看到，他的一边嘴角勾着，眼睛饶有兴味的半眯起来，好像在嘲笑自己，好像也在质疑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这样的说法，按理说没有人会信。可楚昭信了，他顿了顿，低声问：“你有没有曲别针，铁丝什么都可以。”
陈至拖着小警察的腿把他扔到角落里，自己把枪揣在兜里，抽着烟往后面走。瓯江码头不算大，若是放在广州火车站，一个派出所就足百多人马，而瓯江市警察局满编才六十人，去掉后勤、文职、协警和一些因为末日离开了岗位的人，满打满算这里才三十个人不到。
大厅近二十人，守门四人，再加小警察说的留在后面拘留所的人，陈至在警察局转悠找人的这一会儿，小心避让了一下，果然没被任何人发现。
陈至笑的十分真诚，对警察显摆：“真家伙，你们常年玩这个的，应该能看出来，所以也别乱动。”
小警察显然不大习惯这种被人威胁的感觉，他想反抗——警校多年，他不信自己的瞬间反应制服不了这个人，他咽了口口水，装作配合的点点头，心脏无可抑制的缩紧，全身肌肉绷紧，全神贯注的准备抓住时机反抗。
“你们抓的那个人，姓楚的，关在哪儿？”
他似有所觉的伸手去抓陈至的手，头上剧烈的一疼，伴随着巨大的嗡鸣声，他怕的差点儿尿出来，小警察睁大眼睛瞪着他，“你、你……”他哆嗦着嘴唇，以为自己脑袋中弹了。
“哟？手生了，居然没晕。”陈至恶狠狠地拿着枪柄又照着他狠狠一砸。
这回晕了。
孙志和就不一样了，这孙子跟条毛毛虫似的，一会儿扭一下，一会儿喊声痒，不知道的哪会以为这是搜身，还以为谁重口味非礼他呢。连陈至都忍不住想下手揍他，人家警察冲着那一袋面硬生生忍住了，斜着眼睛放这位大爷进门。
大厅就在入口右方走廊，陈至看了一眼孙志和，心说你大爷的最好给我装的像样一点儿，看着他拎着面推门进入大厅，自己反而在拐角处停下脚步，伸手一掏兜，剩下的半包云烟软珍不经意从口袋里掉出来，陈至暗骂了一声捡起来，从里面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继续掏兜找火。
找了大半天，打火机没找到，一个人举着打火机凑过来，陈至一愣：“哟，谢谢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来一根？”
小警察随便指了一个方向，被陈至用枪顶了顶额头，才不甘不愿地皱眉道：“后面拘留所，你别费劲了，那边也有人守着，你想要什么？我们队长……”
他话没说完，陈至忽然冲他一笑，小警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个哆嗦。
这样平静的眼神，也不知道是杀过多少人的犯人才会有的——小警察刚进警局就跟前辈一起办过一起大案，一个人因为一句玩笑话杀了一家上下十一个人，他一辈子都忘不了抓住那个犯人时他的眼神——而眼前的这个人，居然给他一种更加危险的感觉。
他刚才是抽了什么风才会觉得这个青年文雅无害的？
“等等！不好意思，还需要搜一下身。”守门的人忽然说。
陈至把面袋子放下来，掏出烟一人递一根：“理当如此，你们请便。”说完举起手配合的让对方搜查。
“警察同志，要不这包烟都给你吧。”陈至忽然说。
小警察没想到有这种好事，嘴上客气了两句就伸手去接，眼前一花，不知怎地就已经被一支枪顶住脑袋，陈至语气和缓，按着他的肩膀说：“敢叫就立刻毙了你。”
这一刻，陈至再也不是那个看起来温和的男青年，一种狼一样的危险感让小警察头皮发麻，肾上腺素一瞬间飙到了顶峰，这才压住嗓子里的那声喊叫。
对面的警察早就等这句话很久了，相比门口和大厅的那些人，这人面相更加稚嫩，似乎是刚进入队伍不久。如今这世道，连根烟都俨然成了奢侈品，刚才陈至分他的烟早就被前辈要走，小警察瞧着孙志和的那包烟眼馋半天了，送他们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寻思怎么要一根。等深深抽了一口，感受到那许久没回味过的醇厚口感，寒冷也似乎稍微褪去，心头一松，对眼前这个白净的青年就少了许多防备之心。
陈至叼着烟瞥了小警察身后一眼，天太冷，守门的人搜完身就进旁边门卫室待着，走廊里只剩下这个带他们进来的小警察，倒不是他们失于防备，实在是眼下局势还没有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从和平年代走过来的人，根本没想到有人敢在警察局对警察起歪心思。
“大圣啊，你能不咬腮帮子了么？”
“你大爷的，我紧张不行么，我TM这辈子都没想到要跟人民警察打对台……我是接受过改造的人，和你们不一样！”
陈至稳步进入了警察局，孙志和跟在他旁边，两个大老爷们拎着一袋面，一个一脸淡定，一个装作雄赳赳气昂昂，守门人伸手拦住他们，陈至及时的侧身露出面袋子，只是区区这种东西，足以让他们在这片区域里畅通无阻的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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