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短短几日,关于她的言论漫天盖地,甚至就连她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抛开此事不谈,华府成了巴结奉承等人上门之地。
借着恭贺,珠宝布匹接连不断,一个个挤破了脑袋,就差把华府的门槛给踩烂了,就为见华采衣这个皇上跟前的红人,再说两句言不由衷的好话。
华采衣头一次见如此阵仗,虽贪财了些,但在这节骨眼上哪敢随意收礼,连连派人推拒,却并没有起到作用,于是索性装病卧榻,不见任何人。
“大人,又有人来求见。”
她懒懒地睁开半只眼:“不见。”
见侯管家欲言又止,她坐起身,往外一望。
银妆素裹的偌大华府,雪花如柳絮般似飘如飞,大地一片雪白,远处有一个头戴斗笠的人,正缓缓走来。
那人一身蓝黑劲装,腰间系着流玉腰带,佩着一把青玄剑,剑首上的赤云流苏轻轻摇晃,透着寒光。
他踩过厚雪,积雪之上却未留有他的任何脚印,可谓踏雪无痕,其功力之强。
他一步步走到她跟前,修长的手掀起黑纱,露出一双墨色星眸,薄唇紧抿。
见他目光带冷,她不由后退一步,误以为他对自己起了杀心。
然而下一刻他竟双膝跪地,双手抱拳朝她行礼。
“我受华大人之命,特来护华姑娘周全,誓为华府护卫,从此生死交由你定。”
她惊愕道:“九公子不必如此,你可是太尉府的……”
“我已被司府移出族谱,如今已是江湖散人一个,华大人有难,托我来护你周全,是我的荣幸。”
他扬起头,目光沉着冷静,竟令她看得一时恍惚,忘了该如何回答。
虽她明白师傅的用意,但是这变相收留,再加上他特殊的身份,该让她如何接受?
说到底,他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仍属于太尉府,况且自己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眼下必须如屡薄冰,让这么一个角色留在自己身边,也不知会出什么变故来。
“我知道你对师傅有感激之情,只不过你的这份恩谢我收下了,公子屈尊降贵做我护卫什么的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欲要送客。
他却仍跪在原地,蓦然冷笑。
“你会需要我的。”
话音刚落,耳畔的风变得刺骨冰凉,远处的雪花盘旋而至……
沧的一声,他的剑突然出鞘飞向空中,独剑飞速旋转如游龙穿梭,抬头一看,屋瓦上藏着数名身穿黑衣的弓箭手,朝华采衣射出关键一箭。
那支箭破风而来,直直刺她面门。
一道青玄光飞过眼前,等她回神,那把青玄剑已斩断了那支差点取走她性命的箭,已插入了地面。
他缓缓起身,抬手展掌,那把剑迅速回到了他的手中,令人惊讶的是,全程他都没有出过手。
而屋顶上的黑衣人显然没有想到会出现一个这么厉害的角色,纷纷杀意渐浓。
无数支箭离弦而来,犹如落雨般全部朝他射去,一阵呼啸,他劲气散开,凌空飞起,只见一片剑光,人已经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哗一声,所有朝他射来的箭因人已离去而全部插进了雪地里。
等他落地站定,剑上已沾了血液,正一滴滴落进雪里。
屋顶上的众人之中已有人中剑倒地,一时面面相觑。
“多管闲事!”
不知是谁吼了一句,剩余的黑衣人纷纷拔刀朝他冲来,而其中一个黑衣人则背对朝华采衣偷袭而去。
她从未经历过刺杀,可见这群人是冲她而来,一时方寸大乱,一动未动地缰在原地。
自从申屠策尘亲封她官位,他又考虑到她于长安城的不便之处,于是又亲予府邸一座,此举又一次羡煞旁人。
并且,此事不胫而走。更莫名的是,人云亦云,都说此人大有可观,区区一介女子,身上又无功名,却意外得到皇上赏识,其非一般人,莫测莫测。
“师傅,是否还有话对我说?”
他摇头道:“没了没了,天色渐晚,你也早些回去休息,恐怕府里还有事务等着你处理。”
对望一眼,华采衣暗叹一气,欲要转身离去,身后却又传来华图的声音。
只是这离别,让人怊怅若失。
这一日,雪满梁州,华府下人行色匆匆,已然开始了搬离的工作。
俗称天子城都的长安城,也将要成华采衣今后的归宿。
他略微颔首,用手一指。
高楼灰墙,华图一身青衫,正站在那儿心神恍惚,飘浮的宽袖下露着细瘦的手腕,往日那明若观火的精气神浑然不见。
都说人栽了跟头容易一蹶不振,但以华图的能力,只要不到土崩瓦解,便可以平步青云。
“丫头,师傅唯有一个愿望,那便是你平安喜乐。”
人生变故众多,她自然理解他的想法。将心比心,多年的养育之恩,她也早已将他视作了父亲。
“采衣牢记教诲。”
抬首,却见他面上一闪而过的踌躇。
侯管家搓搓手,哈了口气:“姑娘,这天怪冷的,咱们早些回去吧。”
来时两人,去时两人,那华图呢?
华采衣听后,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丫头,”他笑了笑,握了握她的肩膀,“今后我不在你身边,好生照顾自己,你贵为知州,若遇疑难,验尸时尽量亲力亲为,为师让你看的那些个生理病忌,一定要背得滚瓜烂熟,要弄清各类死因的特点,否则,可是丢了为师的脸哪。”
“切记,勿要轻信他人,勿贪不费之惠,勿言行鲁莽,独断专行。”
可是这料想中的棋局,却被申屠策尘给下完了。
“我被皇上封为了太傅,今后辅导太子殿下,永不能出宫。”
孟春一月已经落起了雪花,华采衣退出殿内时,腿脚早已发麻不已。
消息很快传遍了众人之耳,于是乎,特来恭贺她的人络绎不绝,待侯管家找到她时,她也推拒了邀集。
他抖落手中的大氅,雪花随之抖落,继而将它披在了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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